溫如玉知道皇帝來清苑,自然是想自在的說說話,故也就不再拘禮。
正走間,一條垂柳枝擋在小路邊,皇帝微微繞行時,溫如玉自覺的向后退一步跟隨著,皇帝說道:“如今朝廷不太平,江南流民暴動,北邊赫哲部與胡然部雖然正有矛盾自顧不暇,但無論誰當上草原王,自然是要南侵的,不要點什么,他們是不會罷休的。”皇帝側過身看了溫如玉一眼,示意跟上,然后繼續說道:“這還不算,西邊吐蕃也蠢蠢欲動,楊老將軍的壓力很大。這朝堂之內你也看到了,杜建和劉堪是相爭不斷,讓我焦頭爛額。”
“杜相和劉相都是朝堂重臣,為國家計,意見不和是可以理解的。”溫如玉答道。
皇帝回頭看了一眼,道:“你呀,就是和稀泥,誰都不得罪是吧,之前讓你置身事外,現在沒這么好的事了。”
溫如玉笑了笑道:“皇上乾坤獨斷,有何旨意,臣必定鞠躬盡瘁的。”
皇帝假意嗔怒,道:“就應該讓你來躺一躺這渾水。”
繞過清苑中的景明湖,君臣二人便在湖陽小亭中坐了下來。
皇帝一揮手,左右便遞上來一樣東西。皇帝向溫如玉遞過去,說道:“你看看,這是杜相前幾天上的奏章。”
溫如玉掃過一遍,道:“杜相是想把賦稅改制,并且要從江南賦稅先行。”
“對,江南賦稅占朝廷泰半,此法若從江南實行,可增賦稅三成。”皇帝說道。
“除此之外,江南富商居多,此舉是將平民之賦轉向商賈富戶,是條良策,可是……”溫如玉說到一半,沉默片刻。
“繼續說。”皇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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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南正在剿匪戡亂,如今所用之人,都是江南富戶之人,所承之資,亦是江南大戶所出。若像杜相所言,江南士族巨商必定反對,可謂一亂未平,一亂又起。”
“那你說說,該如何。”皇帝道。
“杜相為人嚴禁剛毅,臣能想到的,杜相自然也能想到,劉相亦然。然而杜相依然此時提出變稅法,恐怕是因為等流民之變平息后,這個變稅法是推行不下去的。”
皇帝臉色稍稍嚴肅起來,“是啊,先帝在位時,江南士族圈地聚財之巨,已出現端倪,那時候就想過推行更稅之策,將徭役雜稅統一劃入戶稅之中,但僅此而已,仍然推行不下去。江南士族藏民行耕,那時已就不是什么秘密,朝廷管不了,如今的流民之變,也可以說就是當時不嚴行更稅的隱患事發而已。”
“請問皇上,劉相怎么說。”溫如玉問道。
“劉相自然是反對的,江南賦稅重地,其士族勢力龐大,牽一發而動全身。”
“劉相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如果此時在江南出現大的變亂,的確朝廷動蕩。”溫如玉說道:“皇上,成王殿下不日不就回京了,皇上可以詢問一下成王的看法如何。”
“在我面前提成王的,也就只有你了”,皇帝端坐一下身子,表情微微嚴肅起來,盯著溫如玉道。
溫如玉微微低頭,身子卻板板正正的坐著,好像對于皇帝的話只是認同,卻不覺有罪,毫無畏懼可言,尊重但不畏懼,這是他與其他臣下不同的地方。皇帝看著溫如玉,隨后又說道:“成王的意見要問,你的答案我也要聽一聽。”
“回皇上,臣剛從江南回來,深知江南早已士紳一體不分,官就是巨商權貴,而權貴巨商也有官的勾結,說句實話,江南,早已經成為密不透風的一塊鐵板,朝廷很難扎進去。我這次去雖然是代天巡狩,但卻體察不到什么民情,下面的百姓,上面的朝廷,都是他們眼中的愚弄者,朝廷,早已經被他們架空。”
“這朕也想到了,指望著巡查一次,殺幾個人,是沒什么用處的。”
“皇上,其實說句大不敬的話,上邊的朝廷,下邊的百姓,都在想辦法,流民暴動,就是下邊的辦法。”溫如玉說道。
皇帝看著溫如玉的目光變得更加犀利,而溫如玉也并不慌張,只是迎接上皇帝的目光。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來,“若璞啊,這話也就你敢說,還是當著朕的面前說。”
“臣惶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