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內,梳洗干凈的盛二小姐坐于黃花梨木凳椅上,眉間殷紅的紅痣顯現出來。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一把鋒利冰冷的剪刀。
柔宸拉過了一把椅子,緩緩坐下,淺笑著說
“這只有看不見人的瞎子,才會讓趙公子放心。姑娘若想接近趙公子,怕是要……”
柔宸話語一頓,語帶惋惜的說
“只是可憐了盛姑娘這一雙美眸,若是姑娘不愿意,我也自不會……”
話未說完,盛二姑娘已拿起了鋒利的剪刀,狠狠的向自己雙目戳去,鮮血迸濺,直落在了柔宸的臉上。
盛二姑娘緩緩放下了沾滿血跡的剪刀,只是那手,不住的顫抖,卻一聲未吭。
柔宸心中酸澀了幾下,她急急閉上了眼睛,斂了斂不合時宜的心緒,這一切不都是按照她的計劃在進行的很好,為什么她有點難受…
柔宸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睜開了雙眼,眉間已全是冷淡,吩咐連翹
“給盛二姑娘請個好大夫,這雖已是初冬,但也得好生調養,不要讓傷口潰膿感染了。”
醫堂郎中取出一卷白紗,緩緩的纏在盛二姑娘的眼上,配著瘦弱精巧的面龐,愈顯得盛二姑娘柔膚弱體,憔悴易折。
柔宸嘆了口氣,走出房間,輕輕地掩好門,同一旁的老鴇說
“從今以后,你看好她。吃穿用度一律按小姐的標準來。”
柔宸看著窗外造景水池中嬉戲的錦鯉
“這誘餌養肥了,才能釣著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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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怡樓外,一位錦衣公子提著兩壇子酒,醉醺醺的走出大門,直至身影消失于落日余暉當中。
夜幕降臨,柔宸看了看盛二姑娘的臉色好轉了些,才開口問
“姑娘不是第一次來怡紅樓?”
盛二姑娘想了想,像回憶起了某段樂時光
“我幼時頑劣,最喜女扮男裝來這怡紅樓喝酒。有一次,為了最后一壇花雕清酒,還與一位公子爭辯了起來。”
柔宸問
“那公子可是趙家長子趙碩?”
盛二姑娘的臉色暗了暗
“是,自那之后,我與他就經常在怡紅院相見了。”
柔宸淡淡地笑了下,說到
“據我所知,那趙公子之前可沒有飲酒的習慣。”
盛二姑娘苦笑著,忽明忽暗的燭火照在她慘白的臉上
“當時我只道是金玉良緣,卻未曾想竟是別有用心,動機叵測。”
柔宸回想起那震驚朝野的盛家所搜出的通敵叛國信件
“當年偽造的通敵信件是趙碩放的?”
盛二姑娘臉色更白了些,像是陷入了更痛苦的回憶,她指尖發顫
“不,是我放的。”
她低下了頭,大顆淚珠摻著血水,自月白眼紗下滾落
“他告訴我,那信封里裝的,是他向爹爹求取我的請婚書,我將封信,滿懷期待地,興高采烈地,夾在了爹爹平時慣看的《春秋》里。”
“可我等來的,是什么呢?”
“我們盛國公府被滅門的那天,本是我的生辰呢。我精心準備了好幾個月,終于學會了一支舞《霓裳裳羽衣》,想跳給我心愛的男子看。可他是來盛家了,卻不是來看我跳舞的,他是領著五千人馬,奉旨來除盡我盛國公府的。”
“那天的鮮血好紅呀,那天的嘶叫好凄厲呀,那天的天色,也同日一樣,是個黑得發紫,黑的壓抑的夜晚,了無繁星,更無明月。天地間,只被血色染紅。”
盛二姑娘說到此處,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隨后狠狠地說
“只要能親手殺了趙碩,我這輩子,自是無怨無悔了。”
柔宸替她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我的心思,自與盛二姑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