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想要在光陰長河中“蹚水”而不迷路,對純粹武夫而言,確實是太過苛刻了。
此外還有一條途徑可走,就是能夠獲得文廟的破例批準,比如大驪刑部侍郎趙繇,但這是因為趙繇除了屬于文圣一脈,此外在某種意義上,趙繇還可算是白也一個不記名弟子,剛好老秀才和白也,都曾在五彩天下的“鴻蒙之初”,雙方聯手建立“開天辟地”功德。
而鄭大風顯然都不在這兩條路。
“山人自有妙計。”
鄭大風笑著從袖中摸出一件寶光流轉的珍奇物品,形若棗核,手指長短,不過瞧著不像是年代久遠的山上舊物。
陳平安接入手中,掂量幾下,也不覺沉重,疑惑道“是織布用的梭子”
鄭大風再賣了個關子,嘖嘖笑道“山主啥眼力啊,就只看出了這玩意兒是那機杼行緯之物你朝里邊澆注些許靈氣試試看。”
等到陳平安將靈氣如倒水灌入梭子,不顯山不露水的樸拙之物就有異象出現,只見梭子細微木紋內,有虹光閃爍若箭矢飛掠,若是屏氣凝神,長久定睛細看,偶爾還能瞧見一匹通體雪白的馬駒踩踏飛矢虹光,如鳥雀翩躚枝頭,白駒無視“河床”木紋的水道約束,肆意穿梭經緯兩線間。好個日月如梭,光陰似箭,白駒過隙,橋上牛驢走紛紛。竟是一件能夠無視大道規矩、隨意穿梭光陰長河的符印信物
鄭大風早年離鄉,跟楊老頭是有約定的,何時返回浩然天下,以及如何返回,都有安排。
鄭大風開始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了,輕輕拿手掌一拍桌子,當起了說書先生,道“上古時代,處州北的舊禺州,白日多雷雨,久而久之成大澤,水中蘊藉雷電真意。后來有個不知名的得道散仙,泛舟雷澤,結網打漁,無意間撈起一枚梭子,掛在漁網上邊,當這梭子出水現世時,便晴空起霹靂,一場雷雨驟然而至,梭子化龍而走,化虹遠遁,不知所蹤,相傳此物,極有來歷,曾是遠古雷部一府兩院三司中的五雷院,專門用以驅山移湖,吹海揭波,升降陰陽,尤其此物還是震殺陸地水潦旱魃與僭越違禁蛟龍的重要信物之一。”
陳平安聞言點頭,古蜀天夜多雨,水通海氣,所以純陽道人腰懸葫蘆瓢內的酒水,就是以水性雄烈的沖澹江水釀造而成,此外禺州地界,經常白晝雷霆,震懾萬千蛟龍。
鄭大風慫恿道“景清老弟,這種價值連城的稀罕東西,不摸摸看”
因為此物當下被陳平安刻意將雷霆威勢拘押在掌心之內,不至于往外傾瀉,否則陳靈均、泓下這類大道親水的蛟龍之屬,只是看一眼,就如凡夫俗子仰頭久觀烈日眼光,真會辣眼睛,滿臉淚水的。
陳靈均躍躍欲試,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笑哈哈道“當我是傻子么這么有來歷,給你說得如此玄乎,肯定燙手啊。”
小米粒說道“小鎮那邊的孩子,經常玩打飛梭的游戲嘞。”
以前裴錢去學塾上課,她這個騎龍巷右護法,就經常帶著左護法一起等在學塾門口,一左一右當門神,等著裴錢放學。
回騎龍巷的路上,經常看到市井稚童聚街巷,手持長木棍,擊打地上的短梭一端,梭子騰空,再揮棍擊打,各自梭子飛得最遠就算誰勝出,經常有眼力好、氣力大的孩子,能夠贏得十幾只作為賭注的梭子,畢竟那雞毛毽子,還得貼上幾顆銅錢呢,短梭卻是最尋常的木材打造,不值錢,所以家家戶戶的孩子都有。裴錢當年就有一大堆梭子,都是掌柜石柔削木而成,她那會兒的玩伴也就只有小米粒一個,所以她們玩耍,每當飛梭遠去,就讓騎龍巷左護法叼回來,偶爾裴錢還會使壞,看準時機,輕喝一聲“走你”,將那木梭精準打入路邊茅廁內,其實早就開竅、能夠煉形的騎龍巷左護法,當時的心情和表情,可想而知。
所以只要有裴錢在,它是真不敢煉形成功啊。
鄭大風朝小米粒豎起大拇指,“一語中的,這就是這枚梭子的第二層來歷、以及為何會一路輾轉落入我手的緣故了,果然還是右護法眼力好,幾年沒見,刮目相看”
小米粒咧嘴笑,抬起手虛按兩下,“一般見識,莫要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