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均聞言立即急眼了,覺得必須跟自家老爺來一番冒死諫言了,“老爺,賈老哥可不能被大白鵝挖墻腳了去啊大白鵝沒完沒了,無法無天得管管,真得敲打敲打了再說了,賈老哥要是去了那邊,更換譜牒,趙登高和酒兒不得跟著去啊,咱們落魄山好歹是上宗,如今譜牒成員的人數就已經輸給下宗一大截了,老爺,事先說好,可不是我以己度人啊,我就是覺得憑大白鵝那德行,以后帶著下宗來咱們上宗參加議事,肯定會故意帶好多人一起,浩浩蕩蕩走上霽色峰,非得跟咱們抖摟排場呢。”
陳平安笑著點頭,“是崔東山做得出來的事情。”
陳靈均說道“要是真有這么一天,反正我肯定會被氣得不輕。”
陳平安轉頭望向暖樹和小米粒,笑問道“你們覺得呢”
小米粒皺著眉頭,今兒下山沒有帶行山杖和金扁擔,拽了拽斜挎面包的繩子,點頭又搖頭,“沒有景清那么生氣,吧”
生氣肯定是要生氣的。
暖樹柔聲道“老爺,如今咱們山上就冷清許多了。”
聽聽,咱們。
陳靈均豎起大拇指,笨丫頭難得說句聰明話。
就像召開了一場內部小山頭的祖師堂議事,陳平安見他們仨都意見一致,點頭道“放心吧,我有數了。”
來到騎龍巷,走下臺階,先去了草頭鋪子,少女崔花生離開這里,已經登上風鳶渡船,很快就是青萍劍宗那邊的譜牒成員了。
只剩下趙登高和田酒兒當店鋪伙計,見著了大駕光臨的山主,是同門更像兄妹的兩個,都立即與陳平安行禮,陳平安看了眼酒兒的臉色,放下心來,點點頭,與他們聊了幾句,象征性翻看了賬簿,走個過場,再去隔壁的壓歲鋪子,白發童子已經搬去拜劍臺了,除了需要給弟子姚小妍傳授道法,現在多了個編譜官的身份,每天都會去落魄山門口守株待兔,等著客人登門,記錄在冊。
在維持小鎮舊習俗“一線不墜”以及引入新風俗這一塊,騎龍巷的賈老神仙,是立下不小功勞,有過很大貢獻的。
前些年小鎮的紅白喜事,不管貧富,只要有街坊鄰居邀請,賈老神仙幾乎都會到場幫忙,從頭到尾,事事極有章法,久而久之,騎龍巷那邊出了個賈道長、老仙師,名氣越來越大,就連州城那邊,都喜歡喊賈老神仙過去鎮場子,操辦各種紅白喜事,一來二去,賈老神仙有無登門,就成了處州城比拼家門聲望的一個標桿,何況賈老神仙不求財,家底殷實的富裕門戶,給個大紅包,照收不誤,貧寒困苦之家,老神仙只是吃頓飯,喝個小酒,也從無半句怨言,之后再有邀請,老神仙一樣愿意登門。
小鎮這些年每年正月初一,老人走得多,所以何時放鞭炮燃放爆竹的具體時辰,也是賈老神仙在年三十晚上,走門串戶問夜飯時,經常被問及的問題,甚至州城那邊還會專門有人在年關時節,就趕來小鎮的騎龍巷,與老神仙請教此事,免得誤了迎新吉時。
正是賈老神仙的解釋緣由和帶頭作為,使得槐黃縣和處州城,這些年逐漸有了個新習俗,因為才知道原來二月二還是土地神誕辰,按照老神仙的說法,傳聞外鄉民間早有祭社習俗。在老百姓心目中,各路山水神靈和州郡城隍老爺們,雖說神通廣大,庇護一方風土,可脾氣難免有好有壞,而且往往廟宇深沉,大殿內供奉的金身神像,高大威嚴,容易讓人望而生畏,那么作為福德正神、卻官品最低的土地公,就是最讓老百姓喜聞樂見的親民官了。因為土地廟,多與民居雜處,甚至有些“土地廟”就只是路邊鑿個石像而已。于是在賈老神仙的帶領下,信這些的家家戶戶,就養成了這天為土地公“暖壽”的習慣,與紙錢鋪置辦衣物、車馬和宅子,抬到土地廟那邊燒香祭祀,敲鑼鼓,放鞭炮,很是熱鬧。
在壓歲鋪子這邊,發現石柔和周俊臣也在吃龍須面,而且還是小啞巴下廚,石柔邀請落座,陳平安也不客氣,就多吃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