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見略同。”
李-希圣會心一笑,放下酒壺,取出一個材質普通的麻繩圓環,然后將其打了許多繩結,笑道:“在白玉京青翠城散道之前,我覺得這就是我們所處的世道。”
“只是后來我又覺得整個人間,就是一本書。但是底本,從來不在我們手中。”
“就像有人可以隨便單獨摘出一頁紙,就能夠延伸出一系列的嶄新故事。讀書如樹木,翻書若乘涼。”
聽到這里,陳平安忍不住開口問道:“如今想來?”
李-希圣笑著搖頭,“沒有頭緒啊。”
陳平安晃了晃酒壺,不知不覺,已經喝完了一壺酒,又拿出一壺酒,李-希圣卻擺擺手,“你喝,我酒量不行,難得喝酒的。”
若說人情反覆水,世事崎嶇路。那就喝酒,唯有喝酒醉鄉。
李-希圣看著那個喝酒不停的陳平安,實在無法想象,當年的泥瓶巷少年,會變得如此好酒,笑問道:“已經想好了如何打磨兩把飛劍?”
陳平安抹了抹嘴角,道:“除了一直吃金精銅錢,還需要不斷添磚加瓦。”
“佛家說一塵含數剎,道家說一與萬物,殊途同歸。”
李-希圣點頭說道:“籠中雀涵蓋天地十方,井中月成就光陰長河,集一千小千世界。”
比如陳平安打算跟那位身為青萍劍宗客卿的青同道友,購買那些極為珍稀的梧桐葉。
不過沒什么把握,估計青同不會點頭答應的,至多就是不賣只送,而且肯定只愿意送出幾張梧桐葉,不會超過十張,打發了自己了事。
陳平安的心理預期,是最少三張樹葉,當然多多益善。
至于如何回報青同,不是什么難事。畢竟以后雙方是近鄰,打交道的機會,多了去。
陳平安看得出來,青同明顯是想要開山立派的,只是比較心虛,根本不敢主動與文廟提及此事。
之前在那舊錢塘長曹涌那邊的七里瀧,在征得這位大瀆淋漓伯的同意后,陳平安將那些被地方志記錄在冊的詩詞內容,總計數十萬字,從書上剝離出來,化做一條金色長河涌入袖中。
此外,陳平安還曾在北俱蘆洲那處仙府遺址內,得到一本當年誰都沒有在意的書籍,上邊寫了許多悲歡離合,不同的人生故事。
自古觀書喜夜長。
陳平安在村子那邊當學塾先生,每晚都會親自書寫關于年輕游俠跟啞巴湖大水怪的一系列山水故事。
相信一定可以給小米粒一個驚喜,就跟看一場活靈活現的鏡花水月差不多,山山水水,人神鬼仙,走馬觀花都像真。
一個年紀輕輕卻劍術超群的江湖游俠,與擔任軍師和智囊的啞巴湖大水怪,并肩作戰,與各路妖魔鬼怪,斗智斗勇……
不過這個長長的故事,只有竹樓一脈的那個小山頭,才可以陪著小米粒一起觀看,其他人就別想了。
不同于那個不學無術的銀鹿,會覺得寫書太難,陳平安反而覺得有耐心長久看本書更難。
李-希圣說道:“陳平安,準確說來,我們兩個還是同姓。”
其實雙方都姓陳,卻是同姓不通鄉。
陳平安當然是驪珠洞天本土人氏,李-希圣的祖籍家鄉卻是在那北俱蘆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