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意時而皺眉,時而恍然。
將這般見解娓娓道來的“假道士”,吳鏑也好,陳見賢也罷,只是陳平安的分身之一。
先前陳平安以符箓之法,分神依附在一具具符箓傀儡身上,如星落于寶瓶洲各地。
比如玉宣國京城這個假“道士”,平時除了擺攤,還會研究龍虎山外姓大天師秘密傳授的道門科儀,又因為這幅字帖的關系,隨緣而走,就開始著手對訓詁的深入研究。
禺州那邊,有個“陳平安”以向佛的居士身份,去了一座律宗寺廟,研習持戒,尤其在《四分律》下了一番苦功夫。而律宗之佛理、宗旨,關鍵就在于一個“戒”字,而諸戒又歸納為“止持”和“作持”兩類,止持即諸惡莫作,是止諸惡門,作持即眾善奉行,是修諸善門。所以此地“陳平安”先前才會寫下那句佛家語。
青杏國地界,有個外鄉練氣士,在仙家客棧內每天就是看兵書,若是外出游歷,就手持羅盤尋龍點穴,兼修陰陽五行術。
在正陽山附近,一個叫裁玉山竹枝派的地方,擔任外門知客,以數算之法深究農家、商家根祇。
薛如意看著地上三十六字,抬起頭,問道:“你到底是誰?”
陳平安笑道:“人間山上,誰不是‘道士’。”
薛如意重新低下頭,看著重新斷句的三十六字,她越琢磨越覺得深意無窮,不出意外,如此句讀才是正解!
等到薛如意抬起頭,那中年道士已經提著桃木劍走遠,她問道:“擺攤去?”
陳平安轉頭笑道:“貧道最是擅長察言觀色,這就主動卷鋪蓋滾蛋了。”
薛如意搖搖頭,“你又不是跟我租的宅子,住與不住,我說了又不作數。”
中年道士咦了一聲,恍然大悟,對啊,他們都是住客,一新一舊而已。
薛如意猶豫了一下,“陳道長能否傳授最恰當的開府和火煉之法?”
道士搖搖頭,“張侯一心只讀圣賢書,貧道粗鄙,可教不了他上乘的仙家術法。”
薛如意有些著急,“你怎么還記仇呢。”
道士微笑道:“錢財分明大丈夫,愛憎分明真豪杰,沒點脾氣和風骨,怎么當道長。”
薛如意伸出手,“之前道長與我兜售的那幾種符箓,我都買了。”
道士哎呦一聲,連忙抬起袖子,快步走向她,“貧道早就覺得張公子根骨清奇,有此符箓,有如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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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倒春寒,尤其明顯,在二月末,還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青靈國旌陽府這邊,自古就有喝早酒的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