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夠看破真相的山巔修士,除了吾洲這種與陳平安起了大道之爭的修士,屬于個例,換成一般的飛升境,又有幾個能不把城頭刻字的“年輕”“隱官”當回事。
隱官這個頭銜很有分量,尤其是“年輕”這個前綴更可怕。
就像陳平安在托月山一役,在那山巔,勝負已分,塵埃落定,負責鎮守托月山的大妖元兇,這位深藏不露的飛升境劍修,一顆頭顱被斬,難免心有不甘,覺得陳平安是靠著憑空得來的境界,又依仗那把長劍和純粹神性,屬于勝之不武。
當時陳平安只用一句實話,就讓那位托月山大祖首徒心服口服。
大致意思,陳平安要是有他的悠悠道齡,那場問劍,他都看不到陳平安的人。
就在此時,夜幕沉沉,氤氳府趙浮陽現出一尊巍峨法相,屹立于墜鳶山祠廟之上,怒道:“程虔,張筇,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處心積慮,謀劃至今,殊不知千算萬算,趙浮陽如何都算不到閉關之時,即將正式煉山,卻驚駭發現墜鳶、烏藤兩山紋絲不動,鐵板一塊。
遠處石崖那邊,金闕派掌門真人與天曹郡張氏家主,只覺得趙府尊罵得很有道理,設身處地,換成他們,恐怕也會如此失態。
陸沉笑呵呵道:“一方罵得理直氣壯,一方被罵得不算冤枉,歪打正著。”
云海中一條仙槎渡船隱匿蹤跡,那位湘君祖師捎上溫仔細和老嫗,遙遙使了一門縮地神通,來到合歡山的山門口。
溫仔細瞧見那棵密密麻麻攢集著蟲子的合歡樹,再抬頭望向山頂趙浮陽那尊氣急敗壞的法相,笑道:“這是鬧哪樣。”
湘君祖師還是沒有與他們說明來意,而且沒有選擇御風,只是徒步登山。
一個年輕的賬房先生站在桌上,看著那三位道貌不俗的不速之客,賬房先生畏畏縮縮,牙齒打顫,問不出話來。
溫仔細稍稍放出一身拳意,山路上就響起一陣爆竹聲響,時不時瞥向山頂,隨口問道:“湘君祖師,這么個聲名不佳的金丹野修,反正惡貫滿盈,不如打殺了吧?”
湘君祖師默不作聲,竭力穩住道心。
那位昔年只能通過靈飛觀祖師堂所懸畫像瞻仰一二的祖師爺,如今他可能就在山中某地,由不得她不緊張萬分。
至今記憶猶新,在她年幼時,成為親傳弟子后,師尊曹溶第一次帶她去祖師堂祭拜祖師掛像,師尊敬香時的那種肅穆,凝重,對那幅畫像的敬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