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主不愧是混過官場的,修道本領不高,察言觀色的本事不低,見那女修臉上流露出一種難掩的肅然起敬,白府主便開始洋洋自得,只用幾句話,便震懾住了一位氣態不俗的貌美女修。
偏廳新來了三位客人,因為虞管事不在,忙著在別處拉攏人情關系,全權負責偏廳待客事宜的虞夷猶和虞容,便循著規矩,為他們送來三壺秘釀仙酒。
湘君作為上五境,自然不懼狐魅虞醇脂在酒水里動的手腳,只是嫌棄酒水污穢不堪,碰也沒碰那壺酒,溫仔細一舉杯喝酒,就察覺到被動了手腳,只是依舊自飲自酌,飲酒不停,既是道門金丹地仙,又有一具武學金身體魄,溫仔細根本不用擔心這些下三濫手段,下肚的酒水,瞬間就被體內流轉迅猛如江河的一口純粹真氣“灼燒”蒸騰為霧氣,再被牽引到一處偏僻氣府內,將那股粉紅瘴氣悉數拘押封禁起來,純粹真氣好像一位領兵大將,專門看守此地,隨時可以坑殺降卒。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溫仔細很快就將心思放在了那雙各得瘦、腴之美的粉丸府婢女身上,搭訕過后,一問才知她們賜姓虞,分別名為夷猶和容與,只是不知為何,在男女情愛一途,一向無往不利的溫郎,今夜在此碰壁不輕,好像她們眼中,是個看著就惹人厭煩、一開口說法更是皺眉頭的貨色?需知溫仔細可從不虧待自己,在今夜施展的障眼法,是變成了一位山下某國以玉樹臨風著稱的“清俊兒郎”。
事實上,之所以如此,不是她們故作清高,或是不喜“美色”,而是在她們眼中,那位客人的相貌,實在是有點不堪入目,瞧著就教人反胃。
自然是拜陸道長所賜,跟換了溫仔細在夷猶姐姐、容與妹妹眼中的相貌和嗓音,“少年老成”得頭發稀疏,滿口黃牙,嗓音沙啞如石磨砂礫。
刑紫身份清貴,雖非金闕派當代掌門,可老嫗的境界與輩分,都與那封號一長串多達二十余字的護國真人程虔相當。
若論各自道脈的“祖上”,程虔的垂青峰,更是無法與祖山清靜峰、“祖庭”所在的金仙庵相提并論。
老嫗是個山中幽居潛心修道之人,清靜慣了的,最受不得這種喧鬧嘈雜的環境。
若非此次是跟隨湘君祖師登山,她自己絕對不會涉足此地,恐怕她即便上山,也是唯有除魔衛道,蕩妖殺鬼了。
湘君眼角余光打量隔壁桌,煉氣一層的背劍少年和女子武夫,關鍵是還有個下五境的年輕僧人。
祖師爺確實交友廣泛,無所謂對方的身份貴賤、道行深淺。
陳平安先前已經給裴錢大致解釋過合歡山的內幕和淵源,當然他有意保留了一部分真相,打算考校這位開山大弟子一番,問道:“你覺得合歡山存在與否的癥結在哪里。”
裴錢無需如何思量,脫口而出道:“在氤氳府趙浮陽和金闕派程虔,其余人等,至多是錦上添花,影響不了大局。”
陳平安笑問道:“怎么說?天曹郡張氏老家主,也是金丹,家族內還有張彩芹和張雨腳這樣的劍修,難道連他們都可有可無?”
裴錢答道:“合歡山地界與附近青杏國幾個朝廷的關系,是好是壞,是井水不犯河水,默認趙浮陽當個土皇帝,還是兵戈相向,歸根結底,只取決于程虔和趙浮陽各自勢力的此消彼長,這兩個資質最好、注定未來成就最高的金丹修士,無論誰率先躋身了元嬰境,就不會是如今的僵持局面。”
陳平安點點頭。
就像當年書簡湖,唯一的上五境野修,宮柳島劉老成,失蹤多年,眾說紛紜,有說劉老成早已悄然隕落在某座劍仙遺蛻眾多的古蜀秘境內,也有說劉老成在中土神洲改頭換面,在某個宗門身居高位,與過往野修生涯撇清關系了,這才給了劉志茂后來爭奪書簡湖湖君共主的機會,又有新收弟子顧璨和那條戰力等同于元嬰修士的水蛟,憑借小弟子的肆意妄為和水蛟的大開殺戒,震懾住一湖野修,劉志茂就此崛起,否則光是一個同為元嬰的黃鸝島仲肅,再拉攏幾個島主盟友,就夠截江真君吃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