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奪人所好,勸你別這么不地道。”
在劍氣長城那邊,歷史上總共出現過五只“酒泉杯”,孫巨源,晏溟和齊廷濟,各有一只,此物是天下好酒之人的心頭好。
既然已有劍修在此修行,不管是舊主人長久不曾搬家,還是那種捷足先登的外來戶,陳平安也就沒有了龍宮探寶的興趣。
只是那位已是鬼物的劍修,接下來說了一番言語,讓陳平安沒有立即轉身離開。
“你是文廟那邊的書院子弟你們儒家,所謂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既然有大學,當然就有小學。讀書先識字,字形,讀音與字義,都是繞不過開的學問。既然能夠進入此地,就肯定不是那種粗通文墨的市井儒生,既然認得門外的古篆碑文,為何在寡人這邊裝傻還是說當寡人是傻子”
陸沉開始撇清關系,舉起一只手,“這位前輩,想必你看出來了,我是個道士。”
男子坐起身,擰轉手中那只價值連城的酒杯,身體前傾,瞇眼笑道“小道士,這會兒終于聽得懂人話了”
陸沉霎時間滿臉尷尬。
陳平安佩服不已。
陸掌教的演技,沒的說。
男子問道“那座去往黃河洞天的龍門,如今還在嗎”
陸沉使勁點頭,“還在還在,就在那遠古靈丘之畔,一片孤城萬仞山,就在那彩云間的白帝城旁邊。”
男子嗤笑道“彩云葉葉掛靈丘,道士黃塵沒馬頭。”
陳平安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心中便想起陸沉的一個善解人意的心聲,幫忙解釋此說真意,“白帝城建造起來之前,是一處不見史書記載的古戰場遺址,古稱靈丘,極高聳,彩云片片恰似樹葉掛枝頭。上古歲月里,陸地神仙里邊的道家真人,常去那邊結茅修行,等待一樁誰都不知道真假的、虛無縹緲的仙家機緣,據說是因為我的那位師尊曾經在那邊賞月,使得那邊的道氣,就重了些,只是跑去靈丘索求機緣的道士,多如過江之鯽,始終沒有誰得手,不知多少道士,不愿無功而返,或兵解留下遺蛻,或是在那邊化作枯骨一堆,再后來,就是白也一劍劈開黃河洞天,引來那條瀑布到人間,讓浩然天下增添了無數水運,又后來,就是鄭先生將其收入囊中了。”
聽到這個掌故,陳平安頓時心中了然,難怪鄭居中會有那么一問。
陸沉拱手說道“請教前輩道號。”
龍袍男子笑道“寡人道號躁君,外邊天地,后世可有流傳”
陸沉點頭道“前輩放心,從今天起,躁君這個寓意極好的道號,在外界便要廣為流傳了”
那位躁君劍仙啞然失笑,意態蕭索,揮揮手,“這里的天材地寶,拿得動的就拿走,只是事不過三,僅限于取走三件,至于寶物的品秩高低,你們各憑眼力。”
收到這里,龍袍男子看似調侃道“財帛動人心,可別離開此地之前,就因為分贓不均而打起來,既然與你們說了道號,就當知道寡人是一個喜歡清靜的修道之人,所以你們要打也出去打。”
照理說,誤入此地的兩個外鄉人,就該感激涕零、謝天謝地了。
不曾想碰到了個無法用常理揣度的混不吝。
那個滿身窮酸氣的年輕道士,直愣愣望向那只酒杯。
一旁那個年紀稍長的儒衫書生,則開始打量起那張龍椅。
龍袍男子笑道“莫要得寸進尺,給你們一炷香功夫,趕緊四處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