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狗必須為陳平安打抱不平了,“魏檗今天怎么不犟了在咱們山主那邊鐵骨錚錚,見著了這撥有點來頭的書生,就見風轉舵,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嘛。”
披云山與落魄山是隔著幾步路的近鄰,北岳山君府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有事沒事就去那邊逛蕩的謝狗,所以魏檗自擬神號“靈澤”一事,謝狗是知道的,而且她還知道陳平安勸過魏檗,勸不動而已。
小陌微笑道“遇到了由衷欽佩的仰慕之人,想來就會萬事好說,再犯倔的人都不會鉆牛角尖了。”
記得朱斂說想要讓一個人聽勸,只有三種可能,要么碰到被自己認為是強者或是貴人的言語點撥。或是親身經歷,遇到一些事情了,走過彎路吃過了苦頭,覺得自己的某些習慣,某個道理,不改不行。再就是看書。
前者得碰運氣,后者靠宿緣和智慧,所以更多還是第二種情況,讓人不得不多加琢磨。
謝狗笑呵呵道“魏山君誠心仰慕的對象,不會有幾十號人吧”
小陌以心聲說道“沒那么夸張,大概只有一手之數。”
曾聽朱老先生聊起過魏山君的大致生平,故事頗多,出身簪纓世族,魏氏有那“家住夷水六百春”的美譽,是一個文運顯赫、香火綿延的官宦大族,而魏檗本人,生前就做了大官,而且不靠祖蔭,通過科舉“官卷”的官場捷徑躋身仕途,而是以競爭堪稱慘烈、都不是什么激烈的“民卷”奪魁,并且是連中三元,一步步躋身廟堂中樞,最終美謚“文貞”,追贈太子太保,魏檗死后更是成為庇護一方的英靈,得到朝廷封正,最后將“官位”做到了古蜀地界神水國的山君第一尊。
論修身養性,魏檗最為敬仰文廟的大先生,論治學文章,崇拜詞中之龍辛先生,論為人處世,推崇那個出身亞圣府的劍客阿良,論兵法武略,是某個因為功業有瑕在武廟地位一降再降的殺神,但是要說多才多藝,無所不精,還得是近在咫尺的那位藕花福地貴公子朱斂。
謝狗以心聲說道“山主架子這么大,今兒好像都沒有以真身待客,不妥吧讀書人可記仇,最受不得同行擺譜。”
小陌解釋道“正值學塾開課,所以大先生在山腳那邊就已經通知公子,不必專門為了迎接他們而請假,相較待客,還是授業要緊,大先生就沒有讓公子為難。居敬先生當時還曾調侃一句,身為開館授業的教書先生,請假這種事情,不能有第一次。”
謝狗點點頭,“若都是這樣的讀書人,世道想不太平都難。”
她突然咦了一聲,后知后覺問道“小陌為何道鄰和黎侯的心聲,就你聽得見,我連一個字都聽不見”
高冠佩鐵劍的魁梧男子,抬頭看了眼少女姿容的劍修白景。
謝狗心中了然,頓時氣得牙癢癢,扶了扶貂帽,她抬起一條胳膊,再做了個以手掌拍打胳膊的挑釁動作。
不就曾經問劍一場,沒能分出勝負嗎氣性就這么大嗎
小陌笑道“你那也不叫問劍啊,朝至圣先師的車隊劈頭灑下一大片劍氣暴雨,結果你才出劍就收劍跑路了,周國能不動怒”
謝狗撇撇嘴,“追得上我,不就可以問劍一場了。”
小陌黑著臉。
謝狗立即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勾起了小陌一些不堪回首的傷心事,她這個罪魁魁首趕忙主動認錯道“這種偷襲行徑,是不太地道,不光彩,得改改,以后肯定改。”
一行人緩緩登山,黎侯率先開口問道“陳山主,落魄山作為上宗,
如今譜牒修士加上純粹武夫,人數有無破百”
陳平安搖頭道“人數不曾破百,就算加上被霽色峰祖師堂譜牒記錄在冊的記名客卿,準確說來,其實半百不到,因為對外宣稱封山的緣故,未來二三十年之內,相信成員增添還是會比較有限。”
黎侯笑道“靠著這么點人,做成這么大的買賣,實屬不易。”
陳平安慚愧道“布鼓雷門,貽笑大方。”
閔汶笑道“百劍仙印譜和z劍仙印譜,居敬私底下珍藏了各十套,認為奇貨可居,值得待價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