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侯說道“都是托山上朋友買的,陳山主手邊可有閑余的印譜當然必須是劍氣長城晏家鋪子的初版初刻。”
陳平安無奈道“我自己就只留了兩本。”
早知道這么值錢,當年晏家臨時設置的書坊,那撥匠人刻工們就別想休息了,不帶回幾萬本就算陳山主這個包袱齋當得不稱職。
黎侯惋惜道“可惜是印譜,沒有雕版一說。”
若有雕版,別說版刻個幾百幾千本,百萬本又有何難
周國終于開口說道“我翻過兩本印譜,與劍氣長城風土人情有關的印蛻文字,還有為那些本土劍修量身打造的印章,無論是印文還是邊款,這兩種印蛻,內容都很好,實屬上佳,只是在這之外,純屬東拼西湊,縫縫補補,因為落在真正做學問的人,以及金石大家眼中,都很難有過高的評價。”
言外之意,名氣大于內容,歸根結底,印譜既是借助劍氣長城,又是借助末代隱官的頭銜,才有如今浩然天下的風評和追捧。
周國神色淡然道“這些本該是相濟說的話,只是他對你的為人比較認可,想必不會直說,就只好由我來當這個惡人了。”
閔汶笑著點頭,“既然有了私心,自然就不愿苛責陳山主了。”
陳平安笑道“前賢早已用詩句道破癥結,文章最忌百家衣,火龍黼黻世不知。”
停頓片刻,陳平安繼續說道“于治學一道,我不曾上過學塾,既沒有家學童子功,后來一直在外游歷,習武和練劍不敢懈怠,在道德文章這一塊下苦功夫不多,不敢說登堂入室。幸虧劍氣長城那邊的劍修們,不太講究這個。”
只要劍氣長城那邊銷量好,能讓人掏錢購買,酒桌上吹捧幾句,就足夠了。至于印譜在浩然天下這邊的風評好與壞,與我何干。
因為登山一行人,對話都沒有用上心聲言語的手段,所以高處山路臺階那邊,如麻雀坐成一排的眾人,都聽得見道路上的閑聊內容。
最后聞訊趕來的落魄山財神爺韋文龍,此刻滿臉漲紅,反復喃喃自語,真是居敬先生,竟然真是居敬先生
同樣是賬房先生的張嘉貞,約莫是家鄉不是浩然天下的緣故,反而還好。
恐怕一座落魄山,這會兒還不知道那撥書生身份的“機靈鬼”,就只有自認“但凡笨一點,早就被人一拳打死”的陳靈均陳大爺了。
話說回來,景清道友確實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畢竟先前在那槐黃縣城,他都見過三教祖師了,可曾有半點待客不周的地方
陳清流微笑道“不錯不錯,硬話軟說,綿里藏針,書沒白讀。”
換成一般的讀書人,面對這幾個文廟掛像上邊走出的陪祀圣賢,能夠說話不打顫、舌頭沒打結,相信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暖樹有點緊張,下意識伸手攥緊裙擺,她不比陳靈均這個可能這輩子涉足文廟才一兩次的家伙,她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撥讀書人的真實身份。
“不用緊張,這就叫圣賢先忤后合,眾人先合后忤。”
朱斂笑著安慰道“要論世間讀書人,行的端坐的正,言行心皆一致,我們山主怎么都能算一個,怕什么呢。”
陳清流說道“聽說老廚子你精通十八般武藝,棍法一定高過劍術和槍法”
棍掃一大片嘛,朱斂這一記溜須拍馬,既吹捧了自家山主,又說了“端正”和“相濟”兩位至圣先師親傳弟子的好話。
朱斂身體前傾,與那位斬龍之人雙手抱拳,學自家公子說了一句,“布鼓雷門,貽笑大方。”
陳清流以心聲問道“這里只有四個陪祀圣賢,寶瓶洲五岳封正,需要五人,今天還有誰沒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