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家的蓮藕福地,還有那些個擁有私人福地的宗字頭仙府,關系還不錯的,例如姜尚真的云窟福地,韓晝錦所在的清潭福地,以及符箓白玄等等,陳平安都會寄信一封,討要兵書,反正摹本即可。當然只是先將能夠收集到的兵書都落魄山,質量這一塊,陳平安會親自把關,這種細水流長的買賣,不能壞了陳平安那塊童叟無欺包袱齋的金字招牌。
陳平安說道“我跟裴錢去一趟京城,你們登船便是。”
顧璨笑道“那個溫仔細如今就在程虔道觀內養傷,如今這位武學宗師比較可憐了,想要屏氣凝神都難,臨行之前,我建議他不如舍棄煉氣一途,專心武道登頂,既然心氣那么高,資質又那么好,說不定有機會在裴錢這邊找回場子。”
裴錢會心一笑,說話這么損,
難怪覺得顧璨順眼。
陳平安疑惑道“之前在合歡山大門口那邊切磋,裴錢的拳也不重啊。”
裴錢點頭道“不重。”
顧璨以心聲說道“蠻荒一役,對手當中,劍修流白表現得并不出彩,但是直覺告訴我,她很危險。”
陳平安點點頭。
雙方分開后,陳平安與裴錢笑道“走過京城,你就先回落魄山,我們文圣一脈弟子,近期會聚一聚。”
仙都山謫仙峰,掃花臺那邊,隋右邊收拾好心緒,將一把癡心劍歸入鞘內,御風至山腳的那座仿落寶灘,作揖道“弟子隋右邊,拜見先生。”
站在淺灘茅屋旁的老者拱手還禮,“云窟福地姜氏清客倪元簪,見過隋道友。”
老舟子化名倪元簪,手持竹蒿,在黃鶴磯那邊撐船擺渡,每天做著一人一顆雪花錢渡河的小本買賣。
先生有意相見不相認,隋右邊對此不以為意,只是好奇問道“先生當年成功飛升之后,就一直待在云窟福地潛心修道黃鶴磯那邊,江上斬蚊一事,可是先生做出的事跡”
這就叫明知故問,沒話找話了。
隋右邊當年執意要由純粹武夫轉去修行仙法劍術,作為畫卷主人的陳平安,并未阻攔,她由老宗主荀淵帶去神篆峰,成為一位玉圭宗祖師堂嫡傳弟子,還曾與當時的九弈峰峰主劍修韋瀅,鬧出過不小的矛盾。對于名義上歸屬玉圭宗、實際上由姜氏掌控的云窟福地,哪怕近在咫尺,隋右邊始終不曾踏足,福地那邊的傳聞軼事,她倒是聽說過不少,比如其中就有一位醉酒劍仙口吐劍丸、江上斬蚊這么一樁被傳得玄之又玄的山上美談,只因為與劍修有關,隋右邊就格外上心。
后來姜尚真就將所有內幕與隋右邊開誠布公,竹筒倒豆子給說清楚了。
就像倪元簪跟一位白衣少年說的那般,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師徒雙方,時隔多年,同在異鄉,一個在云窟福地撐船擺渡,一個曾經就在玉圭宗神篆峰修行,俱是寄人籬下,相見不如不見。
這場久別重逢,隋右邊之所以明知故問,還是擔心先生道心出現了問題,她就挑選一些好話作為開場白。否則在隋右邊看來,以自己先生的資質,早就該是一位屹立山巔的飛升境劍仙了,先生的大道成就,絕對不會輸給那個差不多出身的刑官豪素。
倪元簪在藕花福地的真名,是盧生,字西洲。
這位讀書人,在家鄉那邊,既是隋右邊的授業先生,也是她武學和劍術的傳道者。
此刻儒衫老者身穿一件既是法袍又是牢籠的羽衣鶴氅,肩頭趴著只三足金蟾。
姜尚真幾次開口出價,想要與倪元簪購買金蟾,都未能得逞。
倪元簪自嘲道“何談成功飛升,只是被碧霄洞主丟出藕花福地而已,不再那么坐井觀天了,不曾想離開水井后,更覺天地大自身渺小,道心不純,證道飛升一事,依舊遙遙無期,空耗光陰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