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陳平安幾個攜手游歷云窟福地,他們在乘船渡江之時,倪元簪被一個神神道道的白衣少年看穿身份。
準確說來,是雙方各自道破對方的半個“大道根腳”,與各自拿來示人的皮囊來歷有關。當下倪元簪這副老者體魄,是一位真身是仙鶴的遠古大修士遺蛻。而崔東山的少年皮囊,曾是一頭能夠遨游星河的古蜀老龍。
追求煉氣長生的修道之人,某個長久解不開的心結,往往就是心關劫數所在。
若非倪元簪如今到了搖搖欲墜、將破未破的玉璞境瓶頸,其實老人并不愿意趕來仙都山,主動見一見隋右邊這位昔年福地的得意學生。
此外,倪元簪更擔心已是元嬰境劍修的隋右邊,以后閉關,所見心魔,會是自己。
畢竟夫子盧生,在學生隋右邊心中的形象和地位有多高,她遇到的心魔道法就只會更高。
那就見過一面,了結宿緣,從此各自修行,有緣再會,無緣便就此別過,不必強求。
月光如雪,涼風習習,一起散步在落寶灘,盧生問道“可曾見過東海觀道觀的老觀主,也就是遠古歲月道場位于落寶灘的碧霄洞主”
隋右邊點頭道“見過一次,老觀主在遠游青冥之前,去過一趟落魄山。”
當時老觀主還曾讓隋右邊捎話給陳平安,說是無所謂金頂觀的存亡,但是必須留著那個邵淵然。
老觀主的言外之意,再淺顯不過,青萍劍宗可以跟金頂觀打打殺殺,拆了對方的祖師堂都沒關系,但是唯獨不能壞了那個邵淵然的大道修行。
盧生說道“寶瓶洲有位道號純陽的道士,在浩然天下名聲不顯,道士呂喦只是在后世山巔,被譽為金丹第一,道士曾經游歷藕花福地,我年輕那會兒,機緣巧合之下,剛好與這位純陽道人有過一面之緣,贈予一場黃粱美夢。”
當年盧生在進京趕考途中,在邯鄲道左的一座客棧,偶遇一位在那歇腳的云游道人,后者以黃粱一夢度化盧生。
正是在那之后,盧生就逐漸有了更高的眼界,并不局限于讀書人的三不朽、學武之人的登頂。
隋右邊出身福地的豪閥世族,盧家與隋氏是世交,她的名字,就是作為家族塾師的盧生幫忙取的,與自命為“邯鄲道左人”的盧生,剛好相反,盧生是希冀著這位學生,將來能夠另辟蹊徑,自立門戶。
但是盧生這個用心深遠的取名,當初老觀主對此卻頗為惋惜,私底下給了一句評價,“畫蛇添足,可惜道破”。
隋右邊說道“這位純陽道人也曾去過落魄山,與陳平安關系不錯。”
不得不承認,陳平安的長輩緣,一直不錯。
盧生笑道“你能夠順利轉為劍修,舍武夫體魄去登山修道,我并不覺得奇怪。”
同樣是畫卷四人,魏羨和盧白象就注定做不成此事。
隋右邊說道“都是拜先生所賜。”
盧生搖頭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不必自謙。若論學武資質,你當然是家鄉歷史上的第一流人物,可以進入前十。要說心性,你更勝一籌,足可躋身前三甲之列。在我看來,可以與后世的貴公子朱斂和湖山派俞真意并列,你們三人不分高下。”
每一個時代都有各自的天下第一人,武夫壽命有限,就會有很多的“天下第一人”。
朱斂是藕花福地的武學集大成者,南苑國京城一戰,單憑一己之力,殺掉其余天下九人。
其中兩位享譽江湖的女子宗師,甚至還是朱斂的愛慕者,也沒見武瘋子朱斂如何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