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林飛經,與這位跟自己心目中形象相契合的陳山主稽首謝過。
規規矩矩,一本正經。
為了早點趕回落魄山,周首席都用上了三山符,早就將此符教給了馮雪濤,自打離開蠻荒,馮雪濤就沒少鉆研這張大符。
大概是近鄉情怯,姜尚真沒有直奔落魄山霽色峰,而是帶著馮雪濤先去了槐黃縣城,把大街小巷都給逛了一遍,饒是馮雪濤這樣的飛升境野修,每到一地,聽著姜尚真輕飄飄的幾句介紹言語,馮雪濤越后來越是驚悚,不提福祿街和桃葉巷,可能一條不起眼的狹窄陋巷,一棟破敗不堪的宅子里邊,就曾經有某某在此土生土長,每天踩著雞屎狗糞,最終陸續離開家鄉,成為了誰誰誰。
最終他們在那作為小鎮最高建筑的酒樓喝了頓酒,站在三樓的臨窗位置,可以看到那座螃蟹坊。
馮雪濤隨口問道“這棟酒樓,既然最高,不會也是某位高人占據的地盤吧”
結果馮雪濤發現姜尚真一直仰著頭,看著天花板。
姜尚真收回視線,笑道“頭頂上還有四樓,主人家的繡鞋都比我們的腦袋高,你說高不高”
一語雙關。只是馮雪濤卻誤會了,沒有當真,只因為姜尚真今天所談“內幕”,都是紙面上的,更多真相,就沒有透露給馮雪濤,怕這位青秘道友在小鎮走路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巴掌之地,能夠擁有一位飛升境修士,在山上就已經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如果同時有兩位呢無法想象。畢竟在山水有限的一隅之地,擁擠著山上倆飛升,就跟山下市井門戶的門對門差不多了。
再如果更多呢麻了。
所以在驪珠洞天這個匪夷所思的地方,境界越低,走夜路的膽子越大。
外鄉修士,境界越高,越得小心。
比如馮雪濤,對于此地的大修士,就只是通過一些山巔秘聞,稍微知道得多一點,比如這里極有可能隱藏過一座飛升臺,小鎮學塾教書先生的齊靜春,是倒數第二任負責坐鎮此地的三教一家圣人,一個極年輕的十四境讀書人。世間唯一一條真龍王朱,大道根腳就在此處。至于落魄山陳平安、龍泉劍宗劉羨陽、杏花巷馬苦玄、泥瓶巷顧璨等從小鎮走出去的“年輕一輩”,如今在外界流傳的消息就多了。
馮雪濤說道“這次拜訪落魄山,我需不需要備份禮物”
若只是一位飛升境野修的純粹身份,馮雪濤就算路過大驪王朝,只需故意繞過落魄山和披云山就是了,既然你們舊驪珠洞天的山水地界,在阮邛手上,訂立一條練氣士在轄境內御風需要懸佩劍符的規矩,那我惹不起還能躲不起
可既然這次是跟在“周首席”身邊,頭回做客落魄山,山上的禮數,總得講一講,問題在于馮雪濤并不了解那個年輕隱官的性情,一份見面禮的品秩、價格,就有學問了。馮雪濤身為野修,道齡又高,家底不薄,比如手頭就有一件如同雞肋的半仙兵重寶,馮雪濤又沒犯渾,當然舍不得送出去,是打算以后留給關門弟子的,至于那堆無法煉制為本命物、或是中煉不劃算的法寶,挑哪件送出手同樣是法寶品秩的東西,價格可以是天差地別。
姜尚真重新落座,夾了一筷子咸肉燉筍,專門挑在小鎮這邊被稱為泥里黃或是黃泥尖的春筍,再用晾曬兩三年的火腿肉在砂鍋慢燉著,姜尚真細細嚼著,笑道“我已經幫忙準備好禮物了,馮兄不必考慮這些小事。”
馮雪濤搖頭說道“不用,我還是有一些積蓄的。”
姜尚真笑道“你就別跟我爭這個了,要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你都不用走這趟落魄山,按照習俗,小鎮這邊不管是正月里拜年走親戚,還是平時串門有事求人,都得送雙,不可送單。所以要么干脆不送酒水,要送就得送兩瓶。所以我幫你準備了兩件比較討喜的法寶。”
何況在蠻荒腹地那場狹路相逢的廝殺過程里,馮雪濤虧了不少本錢。野修掙錢,能跟譜牒修士媲美雖說你是飛升境馮雪濤,可我是姜尚真啊。
好朋友之間,道理得這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