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鏡,一雙老龍窟的金色蠃魚,還有那顆價值連城的雕母,曾是清德宗某位隱仙親手鑄造,此外還有不少收獲,都是黑衣書生“楊木茂”在鬼蜮谷內打家劫舍而來,賺得很輕松。
相較于陳好人的走走停停撿點小破爛,東一榔頭西一錘的,掙點辛苦錢,不能比。
陳平安雖然目前還不清楚那頭小黿和一雙蠃魚的下落,但是猜測與云霄宮是注定脫不了干系的。
而且他如今名義上,還是大源王朝某位皇子的教拳師傅。
事實上,那頭小黿投靠了楊木茂之后,確實得了一樁山水造化,就像黑衣書生當時在河邊所說,他家里放著許多朝廷蓋好玉璽的封正詔書,積攢了好大一堆,只需填寫個名字,就能上任去當山水正神了。按照約定,或者說是被那心狠手辣的楊木茂威脅,小黿離開鬼蜮谷后,根本不敢泄露自己的行蹤。至于作為“嫁妝”的兩條蠃魚,已經跟她沒一顆銅錢的關系了,如今就被養在了崇玄署一處水池內。
多少世事與人心,兜兜轉轉一大圈,原來還是在原地。
袁宣拱手謝過。
來時路上,柳伯伯說過,二掌柜要么不點頭,但是只要點頭,這件事情就算穩妥了。
陳平安笑著說不用這么見外,我可是你們三郎廟的老主顧了。
袁宣好奇詢問為何這么說,陳平安便拎出了劉劍仙,說了讓他幫忙購買兩件靈寶甲的事情。
袁宣一問價格,點頭說姑奶奶的面子還是大,換成他來開口殺價,得多花十幾個谷雨錢。
陳平安對大驪京城還算熟悉,先前又來過琉璃廠,剛好到了吃飯的點,就拉著他們在附近飯館吃了頓。
聽袁宣說柳伯伯已經是家主了,陳平安趕忙道賀,本來沒打算喝酒,跟飯館要了幾壺酒,飯桌就變成了酒桌。
騾馬河柳氏總計十六房,房房出人才,而且不同于一般的豪閥家族,柳氏以生財有道且勤儉持家著稱于一洲,有錢歸有錢,與富貴驕奢卻不沾邊。但是柳勖并不愿意接手那份家業,更愿意專心練劍。
元嬰境時,去往劍氣長城,說是為了打破瓶頸,躋身上五境。
但是柳氏祠堂內的長輩們,哪個不愁眉不展,既怕柳勖在那邊混不開,更怕就算柳勖躋身了玉璞境,哪天北俱蘆洲,就需要來一場舉洲祭劍。
所以等到柳勖回鄉后,爺爺瞧見這個孫子的第一句話,不當家主就不當好了。
不曾想某次家族祠堂議事,只用一條跨洲渡船,就換來一個眾望所歸的“才子”家主。
柳勖是喜歡喝酒的,但是一向慢悠悠,少有痛快豪飲的時候,從不一口悶。
在家鄉是如此,在劍氣長城亦是如此。
我本來就是有錢人,在外何必假裝
北俱蘆洲的劍修數量最多,酒癮最大,酒量最好,到了酒桌還有什么忌諱,再加上劍氣長城自己都是對董三更、齊廷濟他們直呼其名的,外鄉劍修入鄉隨俗,就沒什么不敢說、不能說的。
約莫是二掌柜早早聽說了柳勖的家族背景,知道他是騾馬河柳氏的少當家。用那些既是酒鬼又是托兒的話說,就是一頭膘肥體壯的肥豬在二掌柜的家門口亂竄,二掌柜不一個箭步上前悶一刀,都對不起那頭肥豬。
所以一開始酒鋪生意還沒有那么紅火的時候,就總想著把柳勖當成腰纏萬貫、一擲千金的土財主,問他想不想一起坐莊,有門路,可以穩賺不賠,后來柳勖實在是被陳平安糾纏得煩了,就跟陳平安開誠布公說自己出門,一向沒有帶錢的習慣,找冤大頭找別人去,找我就找錯人了。
在那之后,二掌柜就經常邀請他,不是請,一起蹲路邊喝酒,看來是真把他當成那種回去繼承家業才有閑錢的窮光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