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流當時看似神色平靜,看著桌對面那個滿臉慘白無色卻眼神熠熠光彩的弟子,陳清流就開始心里犯嘀咕了,自己這個當師父的,到底是走狗屎運揀著寶了,還是出門沒翻黃歷碰到妖怪啦
“那幫剛剛醒來的蠻荒老畜生里邊,你覺得誰合道十四境的可能性最大嗯,落魄山上的小陌,跟那個變成小姑娘模樣的白景除外,都蠻好的,雖不是人,卻有人味兒。不像某些地方的某些人,明明是個人,卻過于仙氣了,就連道場,都是頭不頂天腳不著地的,呵,不上不下,剛好在中間嘛。”
陳清流落座石凳,看向站著的兩個親傳弟子,笑道“俏色,別愣著啊,坐下聊。”
其實桌邊就兩條石凳,韓俏色瞥了眼師兄,鄭居中笑著點頭,她這才敢落座。
別處都好說,韓俏色不至于如此拘謹,畢竟在這里落座,一般都是要跟師兄下棋的。
鄭居中卻無所謂師父的那番刻薄言語,說道“化名王尤物,道號山君。它的真身,卻不是我們浩然天下認為的山君。”
言語之際,師徒之間,棋桌一側,出現了一位頭戴竹冠的年邁道士,背劍騎鹿。
陳清流皺眉道“不是那個白景”
鄭居中說道“她排第三。純粹劍修,比較難以合道,哪怕腳下所走的道路,方向正確,看似只有一線之隔,還是比較遠。”
“這頭竊據山君道號的遠古妖族,合道契機所在,在于后世苛政猛于虎一語。故而萬年之后,蠻荒天下,道上越是暴虐,它的道行就更高,可以坐享其成。”
“它能夠占據先手,是因為當初托月山大祖和周密的安排,當年驅使半座天下往劍氣長城涌去,就是為它的合道做鋪墊,相信那會兒王尤物就已經醒過來,在那之后只是在裝睡而已。我猜只差半步,一只腳已經跨入、半只腳踩在門檻上的王尤物,就可以躋身十四境了,但是隱藏較深。所以等到蠻荒那場仗打得慘烈了,用不了幾年,王尤物就可以成為十四境。”
聽聞人間就要多出一位毫無懸念的十四境修士,陳清流完全無動于衷,反而只是瞥了眼天幕。
十四境修士當中,豈能沒有高下之分
可能鄭居中,是唯一一個敢在人間,隨隨便便對“周密”直呼其名的修士。
至于其余一小撮大修士,不是說就一定是實力不如鄭居中,只是他們礙于身份,不合適,總之就是各有各的顧慮。
陳清流問道“排在第二的,是那個故意躲著白澤的無名氏”
鄭居中搖頭道“是化名離垢的那個。”
重瞳子少年容貌,先前曾在天外露過面。
陳清流皺眉道“那條煉物的合道之路路,不是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嗎”
青冥天下那邊有個道號“太陰”的吾洲,搶先一步。
照理說,大修士每一條合道十四境的道路,都是一座獨木橋。
就像劍修小陌的功虧一簣,就在于玄都觀孫道長已經在道路之上。
鄭居中解釋道“離垢曾經同時選擇了兩條道路,一條是煉物,另外一條是吃書,大道顯化為一條蠹魚,打造出一座書城,試圖反其道而行之,北面稱王。周密登天之后,等于故意將一架近乎登天的獨木橋讓給了離垢。所以離垢憑此合道,意外不大,幾乎是定論了。”
韓俏色聽得眼皮子打顫。
陳清流依舊氣定神閑,“你覺得我對上離垢”
鄭居中說道“他根本就不敢下死手,所以遇到師父,只會避其鋒芒。”
陳清流氣笑不已。
韓俏色忍俊不禁,心情再沒有那么緊張。
陳清流笑呵呵道“那我這個當師父的,不得好好謝謝你這個徒弟”
鄭居中說道“是我得感謝當年師父沒有臨時更改手中棋子的顏色。”
陳清流沉默片刻,說道“我其實在第十八顆棋子的時候,就想要糊弄你了,是那個傻大個用心聲攔阻了兩次。”
鄭居中說道“過程我認,結果我也認,所以我對師父,對她,一直心懷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