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湘是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陳平安后知后覺,稍作思量,就有了個猜想,以心聲笑道“定是老觀主故意為之,有心不讓我討到這個天大的便宜。也好,如此更心安些,可以趁早專注閉關一事了。”
長命點頭,只是語氣略帶幾分埋怨,“既然都已將藕花福地一分為四,那位老道長未免伸手也伸得太長了些。”
陳平安趕忙放下茶盞,咳嗽一聲,著急提醒道“可不能這么說,喝水不忘挖井人。”
青冥天下明月皓彩中。
老觀主呵了一聲,冷笑道“真是好門風,一個比一個胳膊肘往內拐,教旁人聽著就要感動。”
小陌本來打算起身告辭,走一趟青神王朝去找那劍修,好奇問道“什么意思是落魄山有誰聊到了道友”
可別有什么誤會。
老觀主笑道“是那金精銅錢祖錢化身的婆娘,被你家山主帶出劍氣長城的那位長命道友,她嫌棄貧道伸手太長,管東管西。”
小陌卻懶得詢問具體緣由,只是問道“道友在蓮藕福地那邊,猶有脈絡不曾提起”
老觀主說道“怎么提,連根拔起么,提起蘿卜帶起坑的,我要真這么做了,藕花福地就別想躋身上等福地了,光是填平那幾個大窟窿的山水氣運,你們落魄山需要砸進去的那筆神仙錢,別說錢,光是那個數字,就能夠讓某個財迷覺得牙齒發酸,只是想一想就頭大如簸箕吧。”
小陌伸手拿過一壇萬歲酒,再提起手中白碗,笑道“道友跟我們長命掌律計較什么,各為其主,她對我家公子又是死心塌地追隨的,想必總會說幾句沒辦法面面俱到的言語,就當我幫她與你道個歉,多坐一會兒,再陪道友喝一壇酒就是了。”
老觀主笑著點頭,“久別重逢,機會難得,一壇不夠,再喝兩壇。”
小陌看著桌上所剩不多的酒水,笑道“喝得差不多了,余著吧。”
老觀主說道“酒窖里還多,不差這一壇兩壇的。”
小陌點點頭,“釀酒是不如道友,喝酒又不曾輸過你,本來還想當著你倆徒弟的面,給你留點面子,這可是道友自找的。”
老觀主大笑不已。
當初若非落魄山的山門口那邊待客周到,否則陳平安就算得了其中一座藕花福地,呵,想要躋身中等、上等福地可以是可以,不攔著你這個新主人砸錢,至于神仙錢的開銷嘛,就會讓這個喜歡當善財童子的“財迷”,真正見識到什么叫丟下去的錢不夠、打水漂沒個聲響的尷尬處境,等到終于好不容易提升了福地的品秩,又要每每去一趟自家福地,陳平安就要忍不住肉疼一次了。
不然陳平安真以為淪為一幅白描圖的山河畫卷,當真花了點錢,就能夠真正“描金繪彩”的任你拿刷子涂抹了一層,福地很快就會如層層紅漆悉數剝落,碑刻內容很快就會漫漶不清。
如你陳山主的家鄉市井坊間,老百姓以米漿張貼春聯在門墻上邊,照理說是牢固的,數年不換都無妨,但是福地這張春聯,卻是稍稍風吹雨打大日曝曬過后,便如志怪書上所言,山上才一年山下一甲子,蓮藕福地只需“一年”過后,春聯就會風吹即飄落。
等到甲子光陰一過,后知后覺的陳山主,要么將膽敢擅自改名的福地視為雞肋,再不去花冤枉錢了,可陳平安和落魄山只要是想著徹底填補上這個坑,任你比起泥腿子少年時,多出了幾個嚇唬人的身份、頭銜,你還得乖乖來與貧道來拜個山頭,再看貧道當時的心情好壞,而且記得捎帶上那個青衣小童一同前來,先讓小王八蛋學會如何好好說話,多磕幾個響頭,再賠禮道歉,最后,當然是你們倆無功而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