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她才記起先前的一場對話。
那是高君接掌湖山派,剛剛修道小成,學會了心聲言語。
一次夜深人靜,吐納煉氣完畢,高君伸手揮散屋內的濁氣。
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既然此身陸地仙,人間閑愁奈你何。用舍由時,顯隱在我,袖手在山,云游出山,何必急于一時。”
“你是誰什么意思”
高君卻只聽到輕輕嘆息一聲,便再無下文。
這次重逢,對方好像知道了高君的心中想法,好像再次試圖勸說高君居山修道,暫時不要理睬山外的紅塵滾滾,自尋煩惱。
“知己身之大,見天地之小,切莫寶山空回,道以內化外化,山人幾于道也。”
高君沉默片刻,眼神堅毅,以心中所想的早有腹稿,一五一十回答對方,“知不可乎驟得。首時即是守時。天不再與,時不久留,能不兩工,事在當之。”
“就不怕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道之所在,心神往之,高君敢以死證明后世此路可行,或不可行。”
得到確鑿答案的他,不再言語,只是光陰倒流,等于將高君請出小天地,她的道心和記憶,皆歸于原位。
竹席這邊,“中年道士”看著那些微妙的人心起伏,就知道自己苦口婆心“勸降”、詳細解釋人間態勢、希望他們能夠更耐心些,只能是一時有效,在未來,還是人心如流水,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境地,甚至可以說,正因為自己的入局,置身其中,讓天下走勢愈發變得一團亂麻,甚至還不如單獨與高君那兩次閑聊來得純粹且明朗。
中年道士嘆息一聲,再次施展與生俱來就擁有一小截光陰長河的天授神通。
其實在他現身螺黛島山巔酒局,道士雙腳觸底那一刻起,此地就已經自成天地如水漩渦了。
他既不愿再與龍袍少女他們浪費光陰,更擔心會被雙金色眼眸發現端倪,再次現身之時,他黯然下山,落在竹席那邊眼中,就是一個被揭穿底細只得匆匆遠離的膽小鬼。
就在此時,道士驀然轉頭,就看到身后跟著一個瞇眼而笑的白衣男子,面容模糊不定,但是那雙仿佛亙古不變的金色眼眸,駭人至極。
對方微笑道“這么巧,你出山,我下山,既然暫時是同道中人,剛好可以同行一程。”
道士放緩腳步。
那個存在雙手籠袖,走到道士身邊,伸手出袖,按住道士的腦袋,輕輕擰轉,就像莫要瞻前顧后,讓他只需朝前看。
“是你越過雷池在先,我屬于讓你知錯在后,什么時候被自己知道了,想必木已成舟,也犯不著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道士聞言停步,問了一個跟高君一模一樣的問題,“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