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來聊去,除了文廟封正五岳山君一事,肯定繞不開年輕隱官和落魄山。
柳赤誠在言語之中,每每提起陳平安,總是云淡風輕的神色,拉家常一般的口氣,一口一個我與陳山主是相識已久的摯友。
記得我們剛認識那會兒,陳山主剛剛離開家鄉,雖然背劍,實則當時尚未練劍,學拳也才初窺門徑,指點過一些拳法樁架
陳平安那會兒不善言辭,比較沉悶,不過我柳某人早就看出他日后成就必定不凡了,時常請他喝酒
那會兒還是草鞋少年的陳平安,經常一邊喝著我的山上酒釀,一邊聽我說山上掌故,聽得入神。
說得那撥中土修士就跟聽天書一般。
因為他們實在無法想象,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文圣一脈的關門弟子,竟然也有好似給人當跟班、蹭酒喝的慘淡歲月
就在這條渡船上,有個穿著棉襖、頭戴老舊貂帽的中年漢子,身材高大,神色木訥,在市井不顯眼,在這里卻跟柳赤誠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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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比起魚龍混雜的仙家渡口,山上渡船就像個篩子,篩掉了很多希冀著在神仙堆里“撞大運”的江湖騙子,畢竟想要乘坐渡船,得給出實打實的幾顆神仙錢,像落魄山現任看門人的仙尉道長,就被篩掉了,偶爾路過渡口,也只是看那渡船的起起落落,長長見識。所以這個漢子在這條長春宮渡船上,哪怕衣著窮酸,反而沒有不長眼的敢去招惹。
正是騾馬河當代家主,柳勖,元嬰境劍修。
上次在京城與陳平安喝過酒,袁宣幾個已經回北俱蘆洲了,柳勖要走一趟老龍城苻家,就獨自繼續南下。
本來沒打算專程跑一趟落魄山,但是袁宣在返程途中,就寄了一封密信給柳勖,說家族那邊剛剛確定一事,天大的喜事
袁一擲竟然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她什么都沒有做,就已經在一夜之間脫離作祟夢魘的襲擾了
困擾她百年之久的夢魘,仿佛一瞬間就消失無蹤。
都無需袁氏請高人勘驗此事,因為袁一擲在睡了個香甜至極的“無夢”飽覺之后,元嬰境瓶頸松動,她已經開始正式閉關。
在信上,袁宣讓柳勖轉告陳山主,不管袁一擲這次閉關成功與否,三郎廟近期必有重謝
所以柳勖就打算去一趟落魄山,幫忙把話帶到。
至于那個穿粉色道袍的騷包貨色,柳勖一眼就認出對方身份了,加上后者身邊圍著一堆捧臭腳的,說話都沒個忌諱的,柳勖就覺得不是一路人,再者柳勖不敢確定柳赤誠言語內容的真假,就打算見著了陳平安再問上一問,說實在的,柳勖心底覺得如果陳平安真認識這么個朋友,還是好朋友,那就挺磕磣的。
一艘渡船駛入白云中。
所謂的仙家勝景,酒鬼抿兩口也就過去了。
柳赤誠這幫人之后在渡船酒肆,又見著了那個棉襖漢子,依舊是獨自喝悶酒,有人拼桌也無所謂,有花枝招展的女修,眼光獨到,她覺得這漢子指不定就是條大魚,就拎著酒壺坐在桌邊,主動套話,柳勖喝了一碗酒,從袖中摸出兩顆雪花錢,報了自己在渡船屋子的懸掛木牌名稱,說自己就這么點閑錢。女修聞言愕然,惱羞成怒,端起酒碗就潑過去,柳勖只是低頭躲過酒水,她已經起身離去。
其實真計較起來,不怪柳勖不解風情,唐突佳人,要怪就怪他所住房間,是這條渡船最便宜的那種屋子,而且住著好幾個人。
柳赤誠覺得有趣,就舉起酒碗,遙遙示好。
柳勖看了不看他一眼,只是自顧自喝酒。
柳赤誠也不以為意,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這天正午時分,渡船終于臨近披云山。
上次跟隨顧璨一起去往槐黃縣城,覺得水深,柳赤誠就沒敢多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