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那座云遮霧繞的小鎮輪廓,覺得也不是太大,巴掌大小的地盤。
渡船在牛角渡緩緩靠岸,輕微顛簸幾下就已經停泊穩當。
柳赤誠走到樓船甲板這邊,伸了個懶腰。
人流中,柳勖揉了揉老舊貂帽,雙手插袖,稍稍側著肩頭貼著欄桿走著,好給人讓路。
就在此時,整座牛角渡才下船和即將登船的,都開始轉頭望向同一處。
一艘堪稱龐然大物的跨洲渡船風馳電掣而至,從一粒芥子大小,驀然變成碗口大,再一瞬間就靠近舊驪珠洞天地界上空,眨眼功夫,就需要眾人仰視這艘名為“風鳶”的跨洲渡船,一座牛角渡被巨大渡船裹挾得云霧翻涌,山風陣陣,天地靈氣激蕩不已。
風鳶渡船的船頭欄桿上,站著一個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雙手抱著后腦勺,兩只雪白袖子自然垂落。
柳勖瞇眼,卻是望向風鳶渡船的更高處。
白衣少年抖了抖袖子,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原本陽光普照的整座渡口陷入黑夜一般,一艘體型比風鳶渡船更為巨大的“渡船”撤掉障眼法,如山岳壓頂一般,現身牛角渡。
這艘“渡船”高高立起一桿大纛,正面寫“青萍劍宗”,反面寫“丙丁”,天風吹拂,獵獵作響。
劍舟
竟然是一艘傳說中的大驪劍舟
大驪王朝曾經聯手墨家,打造出來兩種堪稱鎮國之寶的戰場利器,一種是能夠運載大驪數萬鐵騎的山岳渡船,第二種,就是號稱需要建造總計六十條、但是直到戰爭落幕都只見到四十六條的大驪劍舟每一艘劍舟,都以“六十甲子”其一命名。
在老龍城一役結束之后,之后的北方,直至大驪陪都和大瀆戰場,外界粗略統計,劍舟先后墜毀三十余條,但是大驪王朝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在最后一場陪都地界的大規模戰役當中,劍舟同時出動了五十余艘
至于每一艘渡船的高昂造價,外界根本無法估算。只說一事,就知道每艘大驪劍舟是如何天價了,世間每一枚兵家甲丸,都是價格不菲的山上重寶,而一艘劍舟如練氣士,就像披掛著一副兵家甲丸生成的法袍。
至于錢是怎么來的。
都是從寶瓶洲而來。
從大驪王朝當年那間御書房內,從國庫到所有上柱國姓氏,滿朝文武,再到山上門派,山下顯貴,一洲山河。
叫苦不迭怨聲載道不曾有。當年一國即一洲的大驪王朝,至少明面上沒有,只因為國師是崔瀺。
那些外逃、或者說往別洲遷徙的仙府門派和巨富豪族,大驪王朝沒有攔阻,如胖子瘦了一圈而已,吐出來不少。
等到塵埃落定,這撥人也有悄悄返回寶瓶洲的,只是暗中又瘦了些。只說大瀆以南諸國,為何那么鬧騰,這撥人中不愿花錢的,沒少推波助瀾。
柳赤誠瞧見了渡船那邊,白衣少年身邊,有個腰懸狹刀和銀色酒葫蘆紅衣女子,李寶瓶。她有個大哥,叫李希圣,讀書人好像說是要跟師兄下棋
渡口這邊,還有身材魁梧的君倩,一個眉眼清秀的貂帽少年,柳赤誠聽師姐韓俏色提起過一樁趣聞,當時覺得很滑稽,現在柳赤誠不太笑得出來,因為對方是白也
以及站在君倩身邊,還有陳平安的開山大弟子,止境武夫裴錢,而裴錢身邊,還有個身穿紫色道袍的矮小老人,符箓于玄
李槐,柳赤誠也認出來了。十萬大山那個老瞎子的既是開門又是關門的弟子,聽師姐說過,老瞎子是求著此人當徒弟的
何況儒衫青年身邊的那頭狐魅,記得當年在大海中的歇龍臺,柳赤誠更記得她當年是跟在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身邊,后者對師兄是直呼其名的。
柳赤誠咽了口唾沫,扯了扯粉色道袍的領口,哈哈,虧得我與陳隱官是相逢莫逆于心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