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赤誠點頭笑道“好說。傅噤本就對你比較順眼,他一直將不曾去過劍氣長城視為憾事。”
這可是天大的實誠話了,傅噤這家伙向來是眼高于頂的,除了師兄,就沒幾個能入他法眼的。
傅噤看自己這個師叔,也就只是一個師叔的輩分了,跟顧璨那個小兔崽子是一路貨色。
柳赤誠對此心中沒什么芥蒂,畢竟是師兄的嫡傳弟子,不傲氣,才會教他這個當師叔的倍感失望,如今就都挺好。
關起門來對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算得了什么,出門在外,我柳赤誠還是他們的師叔嘛。
下了一場小雨,細雨朦朧,陳平安只是將柳赤誠送到院子門口。
柳赤誠要去找那幫乘興而來滿載而歸的朋友了,不管怎么說,今天陳平安算是給足自己面子了。
陳平安微笑道“風雨茫茫,吾友珍重。”
柳赤誠再傻,此刻也心知肚明,這句話,不只是對自己說的。
所以柳赤誠鄭重其事打了個道門稽首,正色道“陳平安,各自珍重。”
陳平安趁熱打鐵道“既然是可以直呼其名的朋友。”
柳赤誠哈哈笑道“那就別談錢了,傷感情”
讀書不覺春漸深。
山中一處寂寥卻不顯冷清的宅邸。
閨中女子不知愁,碧瓊梳擁青螺髻。
在外與居家的落魄山掌律祖師,判若兩人。
掌律長命此刻手邊放了幾本小說,雖然也寫那花前月下和才子佳人,可畢竟與鄭大風、仙尉道長他們所看內容,還是不一樣的。
她此刻瞇眼而笑,意態閑適,看著一場小門小派的鏡花水月,桌上食盒打開,一格格分門別類,放著各類特色糕點、果脯。
她不喜歡走出屋子跟人攀談,好像也沒誰喜歡來她這邊串門,沒什么不好的,她樂得清靜自在,反正無需修行,隨便打發光陰。
先前那場霽色峰廣場聚會,在白發童子繪制第一幅畫卷之時,其實騎龍巷那邊的代掌柜石柔,草頭鋪子賈老神仙的兩位弟子,林飛經,甚至就連白登幾個竟然都有份,都得到通知,紛紛趕到霽色峰,竟然一個都沒落下,好像都要被畫面定格,留作紀念。一開始長命還不知道自家公子的用意,只是當她看到嬉皮笑臉的青衣小童和他身邊板著臉的粉裙女童,再視線巡游至一個最不起眼的某人身上,長命才瞬間恍然。
是那個既不是練氣士也不是純粹武夫的中年男人,他來自劍氣長城,剛到落魄山那會兒,還是個少年,跟同鄉蔣去是同齡人。
如今卻已經雙鬢微白的張嘉貞。
少年難再年少。
每一次可能還有重逢的相聚,都是個逗號。但是別忘了,所有的相聚,終究只是逗號。
如果說人生路上就是一場場聚散和告別,那么越是修道之人,越是修道有成,就會有更多的分別與不再見。
又比如當時鄭大風伸手搭在趙樹下的肩膀上。某種意義上,真實年齡已經古稀的朱斂就站在最旁邊的位置。
董水井,年少時在山中那條燒香神道旁邊,開了間餛飩鋪子,恐怕說出去都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