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宛如佛國某座法壇,佛門龍象,高僧大德,金身羅漢,層層疊疊,漸漸高去,最終是四尊菩薩法相巍峨,以及更高處頂天立地的佛祖。
一方是道祖手托白玉京,五城十二樓內,不計其數的道士仙君如青鶴群立,數百靈官矗立青云端,環繞拱衛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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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是自己“陳平安”,面帶微笑,身形之高,分不清是真身還是法相,雙指并攏,豎在身前,俯瞰那小如螻蟻的心魔。
下一刻,大小顛倒,心魔高如人間所有山岳疊加,身形大如星辰,先前四方景象瞬間小若塵埃,變成心魔陳平安居高臨下。
那個雙指并攏的青衫虛相陳平安,抬起頭,微笑說出二字,雷聲大作,口含天憲,言出法隨,“外道。”
余音裊裊,響徹天地間,好像接連不斷說出了“外道”二字數以百萬計。
這尊心魔當場崩碎,化作塵埃一般,散入位于迷宮中央的“戰場遺址”,匯入無數具累累白骨之中。
堆積成山,筑造京觀。夢境總計才是八十個,但是“同一個陳平安”卻可能走上了成百上千遍,甚至有可能走了一萬次。
一個雙眼粹然金色的陳平安坐在白骨京觀之巔,搖搖頭,看來不太滿意現在的成果,進展過于緩慢了,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們得更換一條底層脈絡才行了。”
親手布置的第六層“迷宮”,心境景象不可謂不復雜,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九個符箓分身的所見所聞越來越豐富,身為竹樓總閱官的不斷補充這部書本內容,當下已經“成形”的身外人,已經有三十余萬,稍具雛形的,近期增添的也有兩千多個。
殺心中賊,就是一場場自殺,殺來殺去,都是形形色色的“陳平安”,以及兜兜轉轉不得離開迷宮的自己。
一襲青衫憑空飄然現身,雙手縮在袖中,這一粒心神所化的真實陳平安,瞇眼道“就此停步了嗎”
面對元嬰境瓶頸,面對心魔,修道之人是沒有“天才”一說的。
唯有天才中的天才,像寧姚,符箓于玄,哪怕直面心魔,才可以依舊輕松蹚水而過。
陳平安就只能勤能補拙。
于玄當時在山頂那邊,覺得這是一句陳道友的玩笑話。
如果老真人能夠親眼目睹這片遍地尸骨的戰場遺址,興許就會感嘆一句陳道友所言不虛、確實以誠待人了。
金色眼眸的白衣陳平安自嘲道“差不多點就得了,老規矩,見好就收。純粹武夫在此練拳何止數千萬拳,劍修在此演練劍術、推衍劍道何止一萬年,就連那些符箓在內亂七八糟的手段,都學得差不多了,方才這頭心魔的腦子,已經屬于幾萬個我們里邊最好的那一小撮了,都想到了迷宮邊界所在,就是言語和思想的邊界。可惜。”
可惜,九個分身一直在看人看事看書,尤其是那個有意讓念頭生發、不拘束心猿意馬的練氣士分身,舉動形若“開天辟地”。
故而每一個當下的“陳平安”,永遠無法觸及邊界。
光陰在此流逝速度近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這座沒有出口的迷宮牢籠,只要陳平安一天打破心魔躋身上五境,就是無止境。
再就是可惜,在心相天地之內,所有陳平安悟得的劍術、拳法和符箓等一切神通術法,都是空中閣樓和鏡花水月,憑此帶來的修士和武夫境界,都需要歸還給虛無,甚至就連某些玄妙心境、武夫心態都帶不走。不過可惜歸可惜,并非沒有裨益,恰恰相反,白衣陳平安所謂的可惜,只是一種大打折扣,嫌棄耕耘和收獲太不成回報,只說將某些拳招查漏補缺、反復演練至爐火純青境地,又比如畫符一道,所有陳平安以往只能說是會畫、能夠畫成的數十種符箓,都可謂到達一種化境的極致了,甚至還創造了十幾種天馬行空的大符,只要將來陳平安收回所有分身,開始著手“真正”繪制這些推演而出的符箓,哪怕只有一種符箓是可行的,最終成功被陳平安繪制出來,就都是賺。
青衫陳平安問道“就不能一步跨過玉璞境和仙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