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桃芽的婢女訝異道“魏師兄”
從未收徒也從無談及師傳的魏爺爺,什么時候有個師弟了她可不敢胡亂開門,清風城許氏這些年一直懷疑他們是狐兒鎮失竊的同謀,萬一來個歹人魏爺爺已經閉門謝客多年了。
自稱是盧岳的中年男人換了個說法,“我找魏本源,伯陽道長。我比你們更早離開小鎮,如今在北俱蘆洲修行,是個香火一般的小山頭,暫時只有師徒兩個。桃芽你去幫忙稟報一聲,如果魏本源不認得什么盧岳,我這就打道回府了,就說明時機未到,下次再來拜訪。”
桃芽猶豫了一下,讓這位盧仙師稍等,她去給一年到頭忙著煉丹的魏爺爺通報消息。盤腿坐在丹爐一張蒲團上的魏本源睜開眼,在少女走到門口的時候,老人就已起身,輕輕嘆息一聲,遲早都會找上門的,只是比預期早了幾年而已,既然白裳都來了,再避而不見,確實就有些不念同門之誼的嫌疑了。
魏本源,確是道號“伯陽”,只不過這個道號,已經多年不用了,前幾年才“偶然”記起。當年老人悄然離開家鄉驪珠洞天,身邊就只帶著一直被老人視為自家晚輩的桃芽,與清風城許氏以地還地,選擇在這處許氏祖業所在的地方落腳結茅修道,這是魏本源按照早年某封家書上的授意,讓他帶著桃芽來此,靜候機緣,好像與狐國有關。事實證明,“家書”內容所言不虛,桃芽確實在狐國內獲得了兩樁福緣,主動認主的一條五彩綢緞腰帶,還有綢緞指引主人去往深山撿到的一根干枯桃枝。
那位寄信人,正是在上古歲月里曾經名揚天下的“青君”,不過信上的落款人,卻是“峻青”,魏本源當時并不知道這位寄信人的真實身份,誤以為是早年離開家鄉的某位祖上人物。而魏本源這一世能夠走上修行道路,也歸功于“峻青祖師”在他年少時寄到桃葉巷的一封家書。
魏本源是在恢復記憶之后,才知道自己和對方的真實身份。
方柱山青君,曾經受到禮圣的親自邀請,治所位于那座地位尊崇的方柱山,由這位陸地真人,負責掌管地上洞天福地和所有地仙薄籍。
青君也是三山九侯先生的嫡傳弟子之一,他曾在棋墩山留下些許足跡。
作為協同師尊一起布置洞天陣法和那座鎮劍樓牌坊的報酬,青君只收取了一份可有可無的象征性報酬,就是隨手從驪珠洞天帶走了一條鯉魚,也就是如今的沖澹江水神李錦。
魏本源親自出門迎接白裳,或者說最早的福祿街盧岳,后來的盧氏王朝開國皇帝盧擎,再到如今的北俱蘆洲劍仙第一人。
老道士神色復雜,打了個稽首禮。
白裳微笑道“見過王師兄。”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雙方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不記名弟子,雙方又都曾身在驪珠洞天小鎮,但是知曉此事的,至今還是沒幾個。
昔年小鎮,喜歡的下棋的,為數不少,福祿街和桃葉巷的有錢人家,很多都喜歡手談怡情,但是稱得上棋枰高手的,可能就只有三個,除了福祿街的李氏家主,再就是桃葉巷的魏本源,小鎮公認“大地主”魏氏的當家人,而兩位性情相投、關系莫逆的老人,還有一層隱蔽身份,他們都是修道有成之士,在極其不宜修行的驪珠洞天之內,昔年竟然都修出了個金丹地仙。
至于第三個高手,當然就是看門人鄭大風了。
陳平安在送信賺錢的時候,就曾給桃葉巷拐角處的魏家送過兩封書信,老人還曾邀請少年進宅子休歇喝水,只是少年婉拒了。魏本源還曾提醒陳平安,閑暇時就去槐樹底下坐坐,理由是撿著了槐葉、樹枝,可以拿回家去防蟻蟲蜈蚣等物。少年默默記在心里,在臺階下與老人鞠躬致謝。
在家鄉那邊,魏本源經常拉著李希圣一起下棋,贈送了幾本棋譜,反復念叨那幾句棋理。
李希圣和李寶瓶的爺爺,早年偏好符箓一道,等到驪珠洞天破碎墜地,對練氣士的大道壓制隨之消失,于是老人很快就躋身元嬰境了。
而魏本源喜好煉丹,卻始終無法破開金丹瓶頸,就在這處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繼續煉丹,二十多年如一日,老人并不著急。
后來李寶瓶游歷至此,登門拜訪,她給魏爺爺帶來了兩張大哥李希圣的兩張符箓,分別是結丹符和泥丸符,俱是青色材質的道門符紙。前者符膽如福地,金霞流轉,后者就像一座紫氣繚繞的蓮花法壇,這是一種作為感謝老人幫忙護道的回禮。魏本源可以轉贈給出身極為不俗的“桃芽”,幫助她順利結丹,此后躋身上五境,一片坦途。
白裳瞥了眼那個還被蒙在鼓里的桃芽,“魏師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