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郭惠風與那位劍仙宗主竹皇,具體是怎么聊的,她沒說。
竹枝派修士還是通過正陽山諸峰那邊傳來的一些小道消息,才知道竟然是竹皇親自在祖山的山腳,親自現身接待的自家掌門。
與此同時,竹枝派與正陽山的關系維持如舊,不會成為后者的下山,就只是每年的“朝貢”份額照舊,還是花錢買庇護的關系。
今天擔任裁玉山開采官的白泥,剛進山,就看到一處老坑洞口蹲著個熟面孔,如今沒了知客身份,可進不去老坑。
老人快步走去,鄰近老坑洞口那邊,稍稍放緩腳步,與那個年輕人笑著打趣一句,“你小子屬狗的,消息這么靈通”
也好,省去許多找人的麻煩,如今竹枝派已經渡過難關,說是因禍得福都沒問題,那么這個前不久被自己趕出去避風頭的外門知客陳舊,也就可以回來恢復職務了。只是竹宗主為何愿意如此厚待竹枝派,主動與她示好,上次郭惠風在一線峰的山腳就沒有想明白,后來返回竹枝派召開祖師堂議事,她就只是說了雙方商討出來的最終結果,讓掌律凌燮近期約束一下自家修士的言語,不要得意忘形,免得被正陽山某些年輕氣盛的劍仙們聽了去,心里邊不痛快,又來找茬,橫生枝節。
陳舊雙手插袖,滿臉疑惑,問道“白伯,啥消息”
見狀不似裝傻,白伯猶豫了一下,還是以心聲告訴了對方一個大概,無非是與正陽山關系有所改善,郭掌門與竹宗主將誤會都解釋清楚了,為竹枝派贏得了與正陽山幾百年相安無事的好光景,所以他打算讓陳舊恢復外門典客身份,問陳舊愿不愿意。
年輕人氣呼呼道“趕我走也是白伯,如今邀請我返回裁玉山也是白伯,敢情白伯你在這兒遛魚呢”
白伯笑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就直說吧,愿不愿意恢復知客身份,如果點頭,也別高興太早,也有一件苦差事等著你,不過不讓你白出氣力,可以漲薪水。”
老人眼神慈祥,看著這個靴子上沾滿山間泥濘的年輕人,估計是在外邊討生活確實不容易吧,否則這小子也不會捏著鼻子重返裁玉山,設身處地,擱自己年輕那會兒,被人趕走,還真就不伺候了。當個外門知客,每個月按例是十二顆雪花錢的薪水,竹枝派包吃包住,幾乎沒什么額外的開銷,等于是白賺,陳舊都可以將這筆神仙錢節省下來,何況知客負責待人接物,如果稍微心思活絡一點,再加上吃些回扣之類的,只要別太心黑,以白伯的厚道,以及老人對陳舊的喜愛和偏心,肯定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說油水多,讓年輕人在竹枝派這邊攢點媳婦本,終究是可以的。可要說你陳舊心比天高,相中了某位大仙府的仙子,例如正陽山蘇稼那般的,就沒轍了,多睡覺多做夢才成。
陳平安笑道“白伯,我這次返回裁玉山,可是奔著享福來的,先說說看,啥苦差事我得聽過再做定奪,可別鬧個自投羅網的下場。”
白伯笑道“本來被擱置的裁玉山開采事項,現在都開始復工了,但是郭掌門和凌掌律都覺得按照以前的路數,不太靠譜,你小子腦子靈光,好些在我這邊提出來的點子,我都拿到祖師堂那邊提了幾嘴,不曾想大半祖師堂成員都覺得不錯,所以我就幫你討要了一份差事,讓你管賬務,怎么樣”
一位宗主劍仙的親口許諾,比什么燒符投牒的山盟海誓都靠譜,這就意味著至少百年內,甚至是更久的光陰,竹皇只要一天還是正陽山的宗主,那么曾經風雨飄搖的竹枝派,就再無任何內憂外患了。
就像上次祖師堂議事,以往一向只聽不說的白泥,難得主動開口詢問一次,能不能收取典客陳舊為自己的嫡傳弟子。
明擺著是要好好栽培對方,要將開采官“世襲罔替”給那個姓陳的年輕人了。
掌門郭惠風也對時常跑去河邊釣魚的年輕人印象不錯,掌律凌燮特地抽調翻看了關于陳舊的檔案,發現這位外門知客在自家門派內口碑不錯,那她就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跟掌門較勁,故而陳舊成為祖師堂嫡傳弟子,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至于白泥自己,有了這個想法之后,就愈發心境清閑了,總覺得自己將來養一群鵝鴨,弄塊菜圃,河邊釣釣魚,放眼千山外,讀書有滋味。
年輕人不能沒有心氣,但也不能太高,不宜過于鋒芒畢露,得讓世道和人事幫著磨一磨棱角。
所以老人就沒有告訴陳舊自己的真實想法。
哪天自己退了,就讓陳舊頂上去,在竹枝派祖師堂有張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