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于磬終于開口道“道長猜錯了,我不姓陸,復姓公孫。”
道士笑問道“公孫道友與西山劍隱一脈,可有師承淵源”
于磬神色復雜道“我確曾是洗冤人之一,卻不是西山劍隱一脈,后來犯禁,就被驅逐了。身若青萍,隨波逐流,才被真武山馬苦玄招徠,與他有一場甲子之約。”
但是馬苦玄那會兒可沒說自家馬氏的仇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說有個同鄉,還是同齡人,剛剛開始練拳沒多久,以后可能會給馬氏惹出些麻煩,讓她看著辦。
當時于磬一掂量,沒覺得有什么,一個剛開始練拳的少年武夫,就算再給他一甲子光陰,又能混出什么名堂。
于磬問道“你是”
道士笑道“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刨根問底求背景。”
于磬嗤笑一聲。
那你方才問我真實姓氏作甚
道士大言不慚道“相處久了,道友就會深刻明白一點,貧道一向寬以待己,嚴于律人。”
道士拍了拍葫蘆,“將道友請入此甕中,就不問問看貧道的這只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
于磬隨口笑道“總不能是后悔藥吧”
道士驚訝道“道友聰慧,一語中的。”
“只是需要藥引。”
“諸君要嘗后悔藥,請君先起恐懼心。”
于磬便沒了說話的興致。
神神道道,故弄玄虛。
不曾想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會是這么一號輕浮人物。
那個在她想象中的年輕隱官,要更純粹些,做事要更光明正大。
比如要與馬氏尋仇,從大門口一路殺到家族祠堂便是,何必如此裝神弄鬼,教人如墜云霧。
于磬說道“我只有最后一個問題了,將我拘押在此,道友所求何事,能否開誠布公,為我解惑一二”
年輕道士笑道“我們落魄山姜首席曾經說過一個極有嚼頭的道理,公孫道友要不要聽聽看”
道士自問自答,“一個修道之人,最大的護道人,就是我們自己。”
道士蹲下身,伸手抓起一大捧泥土,攥在手心輕輕摩挲一番,松開手指,泥土碎屑簌簌墜落,但是它們在下墜過程當中,好像路過了一層又一層的篩網,各自懸停在不同高度,“篩子”有七層之多,越高處的篩子網格越大,故而越往下停留的“泥土砂礫”越細微,“讓數量盡可能多的純粹者,在此生發愛恨情仇,開花結果,大樹成蔭,再將一團亂麻的貪嗔癡慢疑,復雜人性,抽絲剝繭,最終靠著你們的言語,心聲,眼神,臉色,動作,在此落地生根,永久存在,靠著加減乘除,重新布置,讓這些因為純粹而失真的小天地,變得越來越具備一種不純粹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