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神仙”撫須而笑“騙人之語,何必當真。”
只見那位被女帝敬稱為國師的“老神仙”,明擺著是要不認賬了,剎那之間,一揮袖子,地上長刀就將沈刻胸膛捅出了個窟窿。
沈刻倒地不起,死不瞑目。下一刻,就重新回到了皇宮外的白玉橋上,沈刻重新站立,無數個沈刻,再次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
沈刻呆滯無言,無數年來的鬼打墻,在此牢籠徘徊不去,好不容易瞧見了一線曙光,到頭來竟是一場騙局
連那破口大罵幾句的心氣都沒有了,沈刻閉上眼睛,真是被那個娘們說中了,站在原地,束手待斃。
庭院內,屬于垂簾聽政多年再篡位登基的馬氏女帝,突然頭疼幾分,她伸手按住額頭,記憶如潮水般涌入,好似被鑿開了腦袋。
老真人微笑道“在你十二歲時,就曾為這個你批命,記得當時與你說,功名利祿,富貴榮華,皆是身外之物,可惜世人一見了這些,便舍著性命去求它,及至得手,反而味同嚼蠟。”
“你那會兒自然是不信的,如今等你當過了做夢都不敢想的女子皇帝,試問此間滋味如何若是有機會重頭再來,你是依舊答應選秀入宮,還是跟隨那云游道士一起山上修行清心寡欲的仙法又或是與請人私定終身,離家出走,四海為家,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又或是當個生活安穩的平常人,每天一開門,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是了,當過皇帝,要求長生。這就是人之常情。”
“修道之士,得見真人,得見真人。前得在運,后得在己。”
一樣的四個字,“得”字,卻用上了兩種讀音,“得到”的得,“得是如何”的得。
老神仙微笑道“多少癡兒看不破,浮生卻似冰底水。”
在這位仙風道骨的老神仙最后一字落定之際,須臾間,女子似乎遙遙瞧見海上生明月,仿佛驀然躍出水面,照耀得天地萬物如同萬頃琉璃一般,高枝眠鴉,淺灘宿鷺,闃然無聲。
某地,府城外的官道上,那支武備精銳的騎軍,在光天化日之下暴起殺人,一眾武館成員無一生還,死狀不可謂不慘絕人寰,死者多是走鏢慣了的老江湖,結果還是在頃刻間斃命,毫無還手之力。不少尸體身上都有箭矢被拔去的窟窿,估計官府仵作有的忙了,關于此事,如何上報,更是一個足可讓太守感到焦頭爛額的大麻煩。大白天的光景,鬼氣森森的陰惻惻道路上,“馬川”呆呆看著倒在血泊里的自己,尸體襠部先前挨了一鐵槍給攪得稀爛了,一旁“馬璧”則看著那個發髻散亂、斷去一臂的死人,兄弟久久回神,對視一眼,都不知道何去何從,記得書上說人死了,就會有黑白無常或是牛頭馬面過來拘押魂魄,帶去鬼門關走上黃泉路,喝過孟婆湯,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在此時,陰魂馬川率先發現一個道士裝束的年輕男子,緩步繞過一匹在原地徘徊不去的馬,那道士與自己對視一眼,道士好像對于見鬼一事,并不驚慌,只是腳步不停,用腳尖隨便踢開路上的一把刀,馬川見此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也是鬼”
那年輕道士嗤笑一聲,神色冷漠道“跟你們不一樣,我是大活人,不過修了點仙家道法的皮毛,所以能夠瞧見你們這些孤魂野鬼,路過而已。”
馬璧雙手握拳,悲憤欲絕道“既然道長是仙家高人,為何路過了,都不肯出手救下我們”
云游道士微笑道“那貧道就認個錯,與你們兄弟賠罪個,誠心誠意道歉幾句”
只見那道士打了個稽首,竟然真是裝模作樣開口道歉起來。
馬璧氣急敗壞,渾身有淡淡的黑煙繚繞,眼神不由自主兇戾起來,他就要沖上去與那個鐵石心腸的道士糾纏一番,卻被馬川伸手使勁攥住胳膊。道士見此情景根本不懼,反而面露譏諷道“天地分陰陽,人鬼各一邊,兩者偶然相逢,按照古話說,就是一種沖撞,比較犯忌諱了。貧道之所以在此現身,是因為剛剛雙眼沾了些符水,折算成市價,好幾兩銀子呢,所以才能開眼瞧見你等陰冥鬼物,為的就是防止有厲鬼作祟,執念太深,不惜犯禁陽間,所以貧道現在將你們斬殺了,就會有一樁陰德傍身。”
馬川戰戰兢兢說道“看得出來,道長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