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了眼山腳那邊,山門牌坊的一根柱子后邊,會有一張竹椅,坐著個連私箓都無得授的假道士。
其實名叫年景,仙尉只是他的字,再給自己取了個走江湖的道號“虛玄”。
他是山主從大驪京城那邊“拐來”的,所以落魄山這邊跟著山主,都習慣了喊他一聲仙尉道長。
只有陳靈均跟他混得熟了,才會故意將“玄虛”顛倒過來,調侃稱呼他一聲玄虛道長,故弄玄虛的玄虛嘛。
仙尉境界是不高,臉皮可不薄,浪跡江湖多年,還臊這個反而喜歡景清道友的這種說法。
道士仙尉每天就是天晴看門,雙袖各藏一本書,身邊無人時,看正經的,身邊有人時,就看那本更正經的。
天雨還能如何,在屋里躲雨唄。
至多就是撐一把傘,裝裝樣子,坐在山門口,凍得跟鵪鶉似的,坐不了多久,就回屋子看書去了。
粗略估算,浩然天下,接連下了九天整的雨水
青冥天下,大概是五天。西方佛國,可能是四天。
蠻荒天下,一天半。五彩天下,半天
鄭大風本以為仙尉在這場“天下”降雨過程中,會莫名其妙破個幾境來著。
破境不稀奇,不破境才是怪事。
可偏偏事情就是這么稀奇古怪。
不曾想仙尉一身境界“穩重”得不可理喻,堪稱雷打不動,這都雨停了,道士來落魄山時是二境,如今還是二境。
畢竟修行是自家事,鄭大風不好提醒什么,也不宜多嘴。
山下常說一語道破天機,山上卻有“可惜道破”的忌諱。
鄭大風雙手抱住后腦勺,雙肩晃蕩著上山去,山風拂面,神清氣爽。
嘿,既然山路上不見岑姑娘的婀娜身影,肯定是在山頂白玉廣場上邊練拳呢。女子出拳,輾轉騰挪,起伏不定,能不好看
緩步拾階而上,鄭大風整理了一下衣衫,吐了口水在手心,捋了捋鬢角發絲。
以前師父不愛跟自己聊天,師兄李二,也不知是假傳圣旨,還是看師弟比他更英俊就故意拿話惡心自己,說他鄭大風之所以學武不成氣候,求神不靈,慕道不誠,高不成低不就,最終落個兩頭不靠的處境,學無所成,武無所精,只因為既是一個耳根子軟、心思不定的人,又是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該追求什么的人。這些年來,在五彩天下飛升城,鄭大風反復嚼著這幾句重話,曉得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不然也不會想著去大瀆旁邊,造個祠廟當個神道。可是內心深處,鄭大風還是懶。
比那個每天吃過早飯想午飯和晚飯、吃過了晚飯還惦念著弄頓夜宵的鐘倩好不到哪里去。
俗子所欲,出了門,有旁人溜須拍馬,捧臀追屁,回了家,妻妾成群,金山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