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拍了拍于玄的肩膀,搓手笑道“揪心少在這邊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數你老小子做買賣最精明。”
于玄也學老秀才唉了一聲,笑問道“肩膀哪兒酸,老哥幫你松松筋骨,保管神清氣爽,年輕個幾十歲”
原來屋外一個真身陳平安,而那屋內,那個陳平安一手提煙桿,一手輕輕拍了拍膝蓋,繼續在那邊大放厥詞,亂人道心。
“學道者多如蒿如草,聞道者珍如稻如禾,得道者稀如芝如蘭,道外證道者鳳毛麟角。”
“于玄自有于玄證道的道理,可惜你們不是于玄,桃符山外加四座宗門,畢竟沒有第二個于玄了,故而不行就是不行。”
“我是俗人”
“不湊巧,在座各位,你們這些躺在祖師爺功勞簿上享福多年的修道之士,還真不一定有資格來談什么清濁之別、雅俗之分。”“要怪就怪你們各自的那位師尊,祖師,太上祖師爺。于玄此生修道,過于順遂了,一輩子全然不知錢字難關之所在,他自己都不清楚,你們這些徒子徒孫,自
然就更兩眼一抹黑了。”
“擺譜”
“我陳平安真正擺譜的時候,是你們眼窮,沒機會看見而已。”
在那城外,是誰與托月山大祖的嫡傳弟子,來了一場各憑本事定生死的捉對廝殺,先宰了離真,再一人在陣,劍指十四王座。
是誰領銜避暑行宮,在那倒懸山春幡齋,你們知道什么叫鴉雀無聲老子讓誰站著誰就不敢落座,讓誰坐著就不敢起身放屁。
在中土文廟與蠻荒天下托月山對峙,在光陰長河畔參加全是十四境修士的議事,在天外,坐鎮大陣中樞,合作之人,是三山九侯先生,白帝城鄭居中
在外如此,到了自己地盤,跟你們這幫道士,又不沾親帶故,還不許我擺擺闊,說幾句刺耳的大實話了
于玄故意如此安排,陳平安早就有數,心里跟明鏡似的。果然是天底下拿著最燙手的,就是看似白送的錢。
真要只是送出那些金精銅錢,一位仙人境的薛天君就足夠了,沒必要擺出這么大的陣仗,浩浩蕩蕩十幾人。
歸根結底,就是不缺錢的于老真人,來了一手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要用錢“買”道心,能買多少是多少。老真人可謂良苦用心,想著把他們這些天之驕子丟到落魄山,借機磨一磨這些大好修道胚子的鋒芒和傲氣,不要眼高于頂,目中無人,一個個總覺得自己若是如
何,便一定能如何,好像換個位置,頂替了誰,就可以做得更好。
家規重,門風好,興許可以批量養得出、拘得住一個表面的禮字,卻未必提得起一個理,更難抓得住一個道。
于玄所求,吾家吾脈山中道士,雙眼要見青天大道,不要總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過于計較幾個境界的快慢。
于玄在合道之前,哪怕已經獨占浩然“符箓”二字,終究未能與龍虎山趙天籟、北俱蘆洲火龍真人拉開一大段距離。
所以他那幾條道脈的譜牒修士們,還不至于太過心高氣傲,等到于玄一人趕赴扶搖洲,馳援白也,再去天外合道星河
十四境符箓于玄,自然是去了天外。
但是某種意義上,某個“于玄”卻又留在了桃符山填金峰,甚至這個于玄,去到了羽化山、飛仙宮、斗然派和經緯觀,去到了所有藩屬門派當中去。身材魁梧的孔鵷,和鵝蛋臉少女姿容的王瓜,沒有身穿道袍,都換了一身江湖人士的裝束,他們一起逛過了小鎮的螃蟹坊,鐵鎖井,路過那條騎龍巷,最后猶豫要不要去那泥瓶巷看看,你看我我看你,都等著對方率先提議,結果都不敢開這個口,一個用眼神埋怨對方,膽識呢,遠游境武夫的氣魄何在一個滿臉無奈神色,我對那位年輕隱官又不好奇,是你覺得既然在山上瞧不見對方的身影,不如來這邊看看的。王瓜思來想去,就去建議他們去泥瓶巷的口子上站一會兒,孔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