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來了。
身量雄偉的老道士,悄無聲息出現在太虛境界中。
陳平安站起身,打了個稽首禮。
等到陳平安直腰起身,老觀主擺擺手,“免了,貧道來落魄山,不是稽首來的。”
陳平安一時語噎。
老觀主也不與這位陳大道友廢話半句,開門見山道“貧道在此游覽片刻,問題不大,多上點心,自行查漏補缺便是。”
言語之際,老觀主拋給陳平安一塊大如壯漢拳頭的隨形章,“此物稀罕,世間僅有了。你先雕刻成一對素章,剩下的邊角料,就當是你的刻工潤金了。”“歸白玉京青翠城管轄的并州,青神王朝那邊,有個劍修叫傅玄介,年紀不大,資質很好。早是你的羨慕者了,尤其是見識過了你在大木觀的傳道風采,愈發心悅
誠服。刻出一對素章過后,其中一方,邊款就刻道祖的三千言,白文底款,刻精神一到何事不成。”
“另外一方,邊款內容隨便刻,胡謅幾篇你最擅長的打油詩都成。”
陳平安已經招手將那一截斷劍,雙指握住劍尖,以此作為刻刀。
坐在一張蒲團上邊,身前擺放著一只案幾,香爐一只,炊煙裊裊。
案幾放了些咫尺物和方寸物,還有一堆道書和十數張符箓。
陳平安“下刀”的動作極為凝滯,由此可見,印章材質的堅韌程度,猶勝磨劍石。
陳平安抬起頭問道“耗時不短,前輩能等還是讓謝狗帶去青冥天下”
老觀主淡然道“文廟和白玉京催不了貧道,前者需要盯著兩艘渡船的軌跡,后者暫時顧不上貧道的去留。”
陳平安默不作聲,神色如常,繼續低頭,小心翼翼“刻石”。
顯而易見,在老觀主眼中,文廟就只是禮圣,白玉京就只有余斗。
陳平安神情專注,每刻一刀,都要反復打量數次,隨形作素章,先劈斬玉石,在老觀主的眼皮底下,豬油蒙心了才會偷工減料。
閑來無事,一部丹書真跡,老觀主伸手抓在手中,直接翻到最后兩頁,竟然全是空白。
老觀主朝書頁上輕呵一口氣,再雙指并攏,打消全部禁制,現出兩張符箓和數百字的批注。
很巧,其中一張符箓名為“長生橋”,差不多就是高孤傳道三講之一。
修道之人的一座長生橋,其實就是五百六十五座人身氣府的串聯之物。
人身生而有之,這又是煉氣士的大道根基所在。
世間每一張大符的繪制,千難萬難,大符的功效越是巨大,越是需要付出與之“等價”的結果。
需要消耗掉海量的天地靈氣的不說,還會折損自身多年道行,更有甚者,還需要消耗畫符之人的功德和氣運。
陳平安落刀變得大起大落,有了素章的雛形,休歇片刻,揉了揉手腕,問道“我這些手段,擋不擋得住吾洲的偷襲”老觀主沒有著急給出答案,先伸手從案幾上捻住一張笑了笑,“青同這個一味貪多什么都想學、什么都不精的廢物,唯獨學習符箓的資質,還算湊合,能從陸老三那邊學來這一手忽然符,估計花了兩三百年光陰,才能得個勉強神似。只是陸老三也是從他師尊那邊的萬年橋學來的,已是次一等真跡了,青同再仿,又是
一層失真,到了你這邊,又過了一手,呵。”老觀主再抓來一張中土陰陽家陸氏首創的“真相符”,點頭道“就算吾洲親臨浩然,你靠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再加上這張有點小意思的斬尸符,祭出之后,與真身無異,可以替死,連用三張,斬尸符再配合忽然符,跌一境,足夠支撐到別人來救你了,性命無憂。前提是吾洲只奪寶,不想著殺人,同時也不想被小夫
子抓去文廟功德林吃牢飯。”
陳平安問道“有無可能,會被吾洲連破六符”
老觀主笑道“不然你以為吾洲就那么有閑情逸致,陪你玩捉迷藏啊”
陳平安繼續忙碌起來。老觀主再抓來案幾上邊相鄰擺放的三張大符,“陸老三的奔月符,吳霜降的玉斧符,再加上這張白日舉形寶箓,嘖嘖,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昔年的泥腿子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