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蠻荒甲申帳的那撥出身、資質、背景什么都好的“貴人”,他們幾個,大概都算是些籍籍無名的小人物。
道號仙藻的女修,論輩分,緋妃是她的太上祖師,但是這尊舊王座大妖,卻要敬稱甲申帳的“雨四”一聲公子。
人比人氣死人。
她與姐姐銀粟,雖然都是劍修,但是托月山百劍仙的門檻多高,實在是進不去吶。
陳平安問道“青壤道友,以你的天資,沒道理這么豁出性命,富貴險中求的說法,不適合你這種人。”
見那青壤不言語,陳平安繼續問道“是有仇怨,心里憋著一口氣,等不了,必須在桐葉洲這邊做個了斷”
她們都看了眼青壤。確實古怪,在桐葉洲碰頭之前,她們聽都沒聽說過青壤,如今何止是對他刮目相看。相處越久,越覺得青壤深不可測,再給他一百年,幾百年的修道生涯,此人
成就之高,不可限量。
沒理由在桐葉洲這邊搏命,而且還是專門針對陳平安和青萍劍宗。
說什么在這邊攢了軍功,活著回到蠻荒就能贏得一兩位王座大妖的青睞,騙鬼呢。
也得活著返回家鄉才行。
以青壤的天賦和心計,在有可能把性命交待在這邊的前提下,他根本不需要靠這種錦上添花的“虛名”。
青壤沉默片刻,“確實有一點過節,但是真計較起來,仇怨不算大。也不怨隱官出手狠辣,各自身在不同陣營,必須各有擔當作為。”
有個領他走上修行道路的忘年交,死在了陳平安手上。他是玉璞境,當年雙方身份、境界懸殊,卻毫無算計,肯將一身道學、能耐傾囊相授與青壤,卻依舊說自己沒資格當青壤的傳道人,會幫他尋個好師父,一定不比那竹篋、灘差多少的,理由是青壤你資質太好,若是師父道行不高,就是暴殄天物,容易耽誤前程。尤其是等你出了名,在山上引來注意,等到誰都知道了
你的未來成就高低,沒有一位飛升境和大宗門的庇護,很容易一下山就暴斃。
青壤想起此事,下意識放慢速度,細細嚼著麂子肉。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菩薩圣賢畏因,我輩凡俗畏果。”
青壤點點頭,“以前完全不懂這些,到了桐葉洲,看了點這邊的書籍,深以為然。”
陳平安打開天窗說亮話,說道“豆蔻姑娘,隱匿在藕花福地的蕭形,她見過你,而且記憶深刻,就等于我見過你。”
接下來年輕隱官說了一句讓局外人仙藻都倍感毛骨悚然的話,“所以這些時日,很是掛念豆蔻姑娘。”
青壤長嘆一聲,果不其然,是被這個娘們連累了。只是青壤倒也不如何怨她。唯有那個仙藻,才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豆蔻心中悚然,卻依然疑惑不解,見過了面,又如何山上術法萬千,有此神通那蕭形隸屬于蠻荒癸酉帳,早年在劍氣長城戰場上被寧姚重傷,當年蕭形登岸桐葉洲,她與豆蔻是好友,便一路同行游歷。等到蕭形落入陳平安手中,被翻檢記
憶,來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搜山”,蕭形眼中所見畫面,就有女修豆蔻。因此陳平安心相中就多出了豆蔻的一幅濃墨重彩的掛像。
當年在劍氣長城重逢,劉羨陽就傾囊相授,教給了陳平安那門祖傳的夢游劍術。劉羨陽一貫如此,當朋友,不小氣。
只是那會兒陳平安根本沒法學,這門劍術門檻太高,時至今日,即便有了境界做支撐,陳平安也只敢說自己是學了一點皮毛。
但是陳平安一直在克制,沒有著急動手遞劍,就是不想打草驚蛇,萬一豆蔻真與那滑如泥鰍的符箓修士結伴行走桐葉洲,容易因小失大。
事實證明,這個選擇是對的。
一直在等個機會,等她打盹入夢。可是修道之人,本就夢寐極少。于是陳平安就一直耐心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