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邊同樣在猜測曹慈的身份,卻誤會是那種修煉仙法的得道之士,身負道氣,上山下水,走南闖北,能夠見怪不怪。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如吊山鬼。
見過了一位山神,更早在仙家渡船上,神仙也已經看過了,而且是一大堆,先前在那家鄉破敗古廟內,還瞧見了鬼。兩個孩子有了拳意上身,就等于在武學上登堂入室了,哪怕沒有火光照路,走夜路還是問題不大。曹慈與他們說夜行無月的時候,走在古路荒徑上邊,常有鬼物
提籠把火,自照不照人,所以即便是市井凡夫,除非身體羸弱,神氣不盛,陽氣不足,否則都是看不見他們的。
說是這么說,可是如此山中夜行,鶻聲磔磔,木客啾啾,聽著委實滲人,讓倆孩子都起了雞皮疙瘩。
在陰惻惻山坳間突兀間遇見一巨第,似王侯豪宅。
師徒要么原路返回,要么湊上前去敲門借宿。
曹慈敲開門之前,讓翩翩和阿咸盡量收起拳意。
開門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仆,瞧見了曹慈身邊的兩個孩子,老態龍鐘的老者就想推辭,說自家夫人寡居在此,不宜待客。
老人身后不遠處,出現一雙年齡相差四五歲、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姐弟,衣衫樸素,老人卻笑著喊了聲阿官。
名門望族里繁文縟節,規矩多,比如孩子一律不準穿絲綢綾緞的華服,會折福,所以終年布衣,只穿改過的舊衣。
而阿官,是仆人對主人家孩子的一種尊稱。只是這雙本該錦衣玉食的豪門姐弟,看上去有些面黃肌瘦,臉上無光彩。
少女攥緊弟弟的手,不敢看曹慈一行人。按照這邊的習俗,有一本祖傳的祭祀簿,菜肴種類樣式,香燭擺設等,都有明文規定。少女到了十四歲就要梳鬟,穿紅裙子,去祠堂拜過祖先掛像,意味著她從這天起就可以談婚論嫁了。老人自稱是墳親,會點瓦匠木作手藝,來這邊串門幫忙修繕的,墳親便就是大家族專門的守墓人,負責管理祖先墳墓的下人和他們的
家眷,雙方情重如親戚。
曹慈帶著徒弟在這邊過夜,休歇一晚,一夜無事,曹慈挑燈夜讀,天未亮就啟程,帶著睡眼惺忪的兩個孩子,一起離開巨宅。
曙光將現之際,兩個孩子發現身后道路上,有一位撐傘的婦人,帶著那雙神光煥發的姐弟,與他們遙遙行禮,很快便消逝不見。
白雨輕聲問道“師父,一宅子都是鬼,對吧”
曹慈點點頭,“所以先前讓你們收斂拳意,就是免了沖撞他們,否則就不是登門借宿,而是上門尋仇了。”
嵇節好奇問道“那位夫人與我們道別,又是咋回事”曹慈解釋道“鬼物斷了香火祭祀,就跟人饑不果腹一樣,很容易失去一點真靈,要么化作厲鬼,要么魂飛魄散。有三種解決辦法,最好的,當然是修煉道法,但
這是需要講求仙家機緣的,再就是吃香火、供品,大家族小門戶,都需要要祭祖。然后就是汲取活人的陽氣。”
嵇節聞言悚然,瞪大眼睛道“師父,你沒事吧”
曹慈笑道“我們在他們家中盤桓一宿,自有陽氣凝聚,我們是武夫,這點損耗,算不得什么。卻足夠幫助那棟宅子的主人家免去多年的斷炊之憂了。”
所謂的“多年”,實則是百年之久。白雨說道“曉得了,老伯伯婉拒我們借宿,是怕害了我們倆孩子,那個當姐姐的,帶著小阿官一起現身,是他們實在餓得慌了,又不好意思明說,對吧師父呢
,就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故意也不道破,借咱們地兒住一宿,人鬼相安,是他們的待客之道,咱們便留下些陽氣,是為客之道。”
曹慈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