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赤誠吃了一驚,莫非誤打誤撞,被自己勘破真相了
實則柴伯符半點不信,心中苦不堪言,這趟出門,剛重返元嬰境沒幾天,還沒捂熱呢。姓柳的,你他娘的都這么說了,我除了遙遙與鄭先生磕頭致謝還能如何
柳赤誠是胡說八道,柴伯符是全然不信。
可事實卻是白帝城鄭居中確有此心,他要為人間修道重新界定“地仙”一詞。
全椒山一座峰頭,舊有降真庵,已成遺跡,鄭清嘉在此開辟洞府,作為金翠城之外的一處山中道場,山水清幽,避暑形勝。
鄭清嘉性格清冷,哪怕收了一眾親傳弟子,依舊沒有幾個能真正入她法眼的,難以托付道統法脈。
只有一個例外,就是翟廣韻,也只有這位得意弟子能夠來降真庵舊址這邊串門。翟廣韻道齡不長,尚未躋身元嬰,無法施展掌觀山河的神通,故而竭盡目力,也只能將那金屑渡口看個大概輪廓,“師尊,隱官跟顧宗主關系那么好,他一定會參
加這場典禮的,對吧否則兄弟情誼和江湖道義上都說不過去呀。”
鄭清嘉有些頭疼。顧宗主今天確實下山了,但是顧璨要去見誰,誰敢保證什么。
翟廣韻是那位年輕隱官的崇拜者。
上次去寶瓶洲找顧璨,做客落魄山,鄭清嘉將她從袖中抖摟出來。但是沒敢讓她與陳平安見上一面,就怕橫生枝節。
只要沒有去過蠻荒天下,就永遠不知道年輕隱官在那邊的超然地位。尤其是去過浩然天下再返回蠻荒的妖族修士,先前在數洲戰場上破境頗多,如今有不少年輕天才,逐漸成為了蠻荒天下的中堅力量。這撥妖族修士,對半截劍氣
長城上邊的那道鮮紅身影,幾無例外,印象極深。
翟廣韻說道“師尊,顧宗主瞧著像是個讀書人,用人做事,很有手腕啊。跟著這種人混,就像吃了顆定心丸。”
鄭清嘉一語雙關,笑道“確實是看著像。”
如果真將顧璨視為正兒八經的讀書人,那就大錯特錯了。全椒山這條礦脈,就是一座字面意思上的寶山,雖然經過反復勘察,礦石雜質較高,不適合拿來鑄造神仙錢,無法成為谷雨、小暑和雪花之外的“第四錢”,但是
誰都不懷疑坐擁全椒山的扶搖宗,千年之內不會為一個錢字發愁。扶搖宗和淶源書院,各占玉礦三分之一,后者會用這筆收入來重建到處破爛不堪的扶搖洲。恢復國祚還沒幾年的金璞王朝,那位眼光長遠的皇帝陛下,作為地頭蛇,私底下跟過江龍的顧璨做了一筆大買賣,先將一座建造在欒家灘的金屑渡,雙手奉上,白送的。再來談那條礦脈的歸屬和分紅事宜,反正很快金璞王朝境內就多出了一個新興門派,跟著顧璨一起從寶瓶洲在這邊落腳的四人,就是那個門派的“開山祖師”,玉宣國前國師,金丹境地仙,黃烈,擔任掌門,綽綽有余。此外剛剛破境成為元嬰境武夫的沈刻,鬼物管窺,和化名蒲柳的元嬰境老嫗,分別擔任門派要職,扶搖洲本就戰況慘烈,民生凋敝,這座山頭不容小覷,當然,它
就是扶搖宗暫不公開的“下山”了。顧璨將三分之一的全椒山玉礦,又分成三份,一份給金璞王朝,一份贈予締結盟約的后山,扶搖宗自己預留一份,不過名義上依舊歸屬金璞王朝,與洪氏皇帝做
了個類似君子之約的口頭約定,免得被淶源書院那邊的某些道學家抓住把柄。
宗門典禮還沒舉辦,顧璨就已經擁有私家渡口,一條跨洲渡船,一座好似搖錢樹聚寶盆的城池,有了一個秘密的下山門派。鄭清嘉揉了揉弟子的發髻,忍不住提醒一番,語重心長道“浩然不同于蠻荒,我們蠻荒殺人不講道理,浩然這邊好以道理殺人。從今往后,你只管關起門來好好修道,該是你的天材地寶、仙家機緣和位次身份,不會差了你半點絲毫,卻要牢記一事,不要隨便挑釁顧宗主,切記切記,顧璨若是對你起了殺心,師尊是肯定
護不住你的。”
翟廣韻點點頭,“師尊寬心便是,弟子曉得輕重利害。”
哪怕得到心愛弟子的口頭保證,鄭清嘉還是擔心她習慣了蠻荒風俗和金翠城的自由自在,“還需與師父保證一點,不可以擅自單獨面見顧宗主。”翟廣韻沒有故作嬌憨討饒,也沒有假模假樣如何發誓,只是小聲說道“年輕隱官都能守得住城頭,卻差點走不出書簡湖。我這種小小螻蟻,在顧宗主眼皮子底下
為人處世,哪敢掉以輕心。”
鄭清嘉神色復雜,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弟子的承諾,只是又正色提醒一句,“這種話,以后不可再提,跟誰都不要說”
翟廣韻趕忙答應下來。
大海之濱,懸崖陡立,此地距離全椒山入海潛脈猶有千里之遙,有兩位貨真價實的得道之士,相約在此。
富家翁模樣的,便是被譽為浩然首富的皚皚洲劉氏家主。
另外還有一位背負青囊的清瘦老者,身份多重,既是全椒山當家道士,又是瓊林宗婁藐。
劉聚寶的態度很有意思,對于兒子與顧璨廝混在一起,這位皚皚洲新晉十四境大修士,沒說什么,就講了一句知道了。
劉幽州并沒有邀請父親參加慶典,劉聚寶就只當什么都沒有發生。
劉聚寶笑道“就這么被鳩占鵲巢,舊主人瞧見了不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