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窯工學徒,當年陳平安得此機緣,在此后修行道路上,這把劍給予結契主人的實在好處,太少,少得過分。
姜赦創建兵家,大道根之一,便是天時地利人和、萬事萬物皆要如臂指使,化為己用。
未能讓一位“劍靈”物盡其用,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一戶窮的揭不開鍋的貧寒之家,卻有一件價值萬金的文房清供,年復一年,當個擺設。作甚每天餓著肚子,大飽眼福么
在姜赦看來,興許是當年文圣道統之內的兩位師兄,齊靜春和崔好像出現了一種異議,各執一端,大道相背,雙方學問極難調和。說服“劍靈”認主的齊靜春,是讀圣賢書的醇儒,所以不希望陳平安被外物浸染道心、本性過多,想要陳平安與劍靈刻意保持一段距離,訂立甲子之約,讓后者更
多職責,是一張無形的護身符,不必現身,只是用以震懾一小撮山巔修士,不要憑恃境界修為,肆意妄為。誰敢壞了規矩,小心連人間的規矩都沒了。
在這個過程里,當然有不信邪的,蠢蠢欲動,于是桐葉宗那位飛升境的中興之祖,就成了一個現成的例子,用以提醒幕后人物。
要知道就連杜懋的一副仙蛻,如今還是落魄山的私人物品。桐葉宗祖師堂譜牒修士,豈會半點不知此事內幕,誰又敢說什么
稍微了解落魄山和陳山主的人,都會心知肚明,陳平安為何始終不肯稱呼齊靜春為師叔,一直敬稱為齊先生。齊靜春之于陳平安,前者就像一個學富五車、飽讀詩書的家塾西席,在那書香門第之內,為某蒙童傳授舉業制藝的本事,前者所教,后者所學,都是奔著成圣成
賢去的。突然有一天,年紀稍長的少年,說不讀書了,跑到山上,落草為寇了,揭竿而起,說要篡位,自己當皇帝。
正因為誰都清楚齊靜春對陳平安的影響之大,所以姜赦聽到陳平安那句“立教稱祖”的豪言壯語,才會感到極其別扭。
換成是同樣年輕的曹慈說這種“悖逆言語”,姜赦都不會覺得如何,至多是微微訝異。崔推崇事功學問,雜糅百家熔鑄一爐。一座書簡湖,迫使陳平安失去了一顆金色文膽,別說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就算讀百萬卷千萬卷,走遍幾座天下,游歷
過整座人間,還是徹底失去修煉出一個本命字的可能性。之后在劍氣長城,陳平安合道半座劍氣長城,則是完全失去了陰神遠游、出陽神的機會。
關鍵是在崔那邊對陳平安的態度,永遠是,就像一些京察大計的官場評語,能力太低,資質太差了,道心脆弱,不堪大用,
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崔跟齊靜春這倆師兄弟的所作所為,全他娘是障眼法視野中,陳平安再次恢復原貌,好似猜中了姜赦所思所想,陳平安笑道“你可能搞錯了,我們文圣一脈,脾氣最差的,是齊先生。性格和耐心最好的,其實是崔
師兄才對。”
“比如拆分正陽山,是與崔師兄學來的一點皮毛。問劍正陽山成功,之后還要立起一碑,則是與齊先生學的。”
一邊說一邊走,那些山河景象一一消融如水流淌,與主人合而為一。
姜赦實在是見過太多的神通術法,對此倒是并不意外,還行,陳平安這門手段,不算過于駭人,雖說不耗道行與靈氣,卻要耗費心神。
“不是覺得此生與止境武夫問拳的機會,還是太少嗎今天就讓你吃飽吃撐,一口氣吃到吐為止。”
“裴杯,張條霞,李二,宋長鏡,吳殳,葉蕓蕓,王赴,這幾個止境,讓們與你各出巔峰數拳,夠不夠”
那些被姜赦一一“點名”敕令而出的止境武夫,在他跟陳平安之間排成一條橫線。
如那戰場,長槍大戟,堂堂正正,所向披靡。止境結陣,一線潮頭,萬騎辟易。
陳平安好像就在等待這一幕的出現。
輕輕吐氣,穩了穩心緒,開始前奔。姜赦沒有在“持劍者”那邊得到真相,還頗為好奇一事,不得不開口問道“陳清都不是個小氣人,你替他做了那么些事情,又是劍氣長城的半個女婿,以陳清都一貫欠錢欠酒欠劍什么都欠、唯獨不肯欠人情的脾氣,你又是個入了眼的小輩,他怎么都該有所表示才對。這份贈禮,定然不薄,怎的,覺得尚未置身死地,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