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神知曉這番問答的輕重利害,看了眼青衣小童,一時間竟是吃不準,這廝真傻假傻?
白發童子順乎本心,當面承認自己是浩然人氏,然后等到劉饗又點頭,算是認可此事。那么想要否定“箜篌道友”的歸屬浩然,就只有兩種可能性,職掌白玉京的余斗,或者是閏月峰辛苦,不惜親自跨越天下,找到浩然劉饗,與他當面對質,非要說白發童子是青冥修士,而且他們還未必能夠成功,至多就是變成一筆糊涂官司。
簡答來說,就一句話,即刻起,白玉京就再難用歲除宮女修“天然”來跟落魄山發難,做更多文章了。
劉饗知道鄭居中的用意,無所謂了,天下大勢都已水落石出,他如何能夠置身事外?如那練拳的女子前身一般,修士尚可用各種辦法去避劫脫劫,但是“劉饗”他們的肉身,即天地間最大的艮卦。
陸神這些年就在天都峰盯著好似近在咫尺的落魄山,當然對岑鴛機不陌生。
得道之士,幽居山中,入定時分,心神與天地通,見夜螢閃爍如日月,聞飛蚊振翅似雷鳴。
老觀主上次跟隨道祖做客小鎮,分道之后,單獨登山,期間見著了朱斂,還看到了正在山道上走樁練拳的岑鴛機,當時老觀主還主動詢問了女子武夫的名字,朱斂說岑鴛機是他的不記名弟子,老觀主道行高,一眼便看出了岑鴛機身上“移花嫁木”的門道,不過當時覺得是陸沉的一貫作為,老觀主也懶得細究別家山頭的家務事,便沒有推衍更多的脈絡。(注2,851章,《泥瓶巷》)
山中往返,美人倩影,宛如織錦。
陸神以心聲詢問道:“她是那位一部分的轉世?”
鄭居中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當年中土神洲那頭飛升境大妖,它被白也劍斬,本身就是一種不得已而主動為之的兵解脫劫。
白也和那把仙劍,自然是整座浩然天下的最佳兵解方式。
鄭居中當年找到它,它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須由白也遞劍。
這不是它故意獅子大開口,異想天開。而是它的真身和境界,決定了它不得不作此要求。否則一場兵解就會失去脫劫該有意義。
鄭居中說沒有問題,讓它等著便是。
它其實不覺得鄭居中能夠促成此事。
就算你是鄭居中,依舊才是飛升境,如何能夠請得動那位連文廟圣賢都不理睬的人間最得意?
不過岑鴛機只是它的一座渡口或者說客棧。
住客棧當然得給錢,這就是為何岑鴛機能夠在練拳之外,還有諸多機緣在身的原因了。
客人們都已登山,合力收拾過桌子,仙尉從袖中摸出一本道書,看了片刻,抬頭疑惑問道:“小米粒,嘛呢。”
只見黑衣小姑娘,站在牌坊底下,面朝大山神道,筆直站立,一手持金扁擔一手持綠竹杖,各自戳地,她就這么目送他們漸次登高,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小米粒輕聲道:“目送他們登山呢。”
直到鄭先生他們與掌律長命、編譜官碰了頭,聊過天,一同折入一條山間小道,肯定是去那片榆林賞景了。
小米粒這才坐回竹椅,將扁擔和竹杖橫放在膝,百無聊賴,以雙手掌心滾動行山杖,解釋道:“既然兜里沒幾個錢,禮數就只能看心意大小了啊,心里邊的意思,就是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仙尉想起一事,先前那位身材高大的老道士,只因為小米粒說了句好久沒來了,老道士便較真詢問小米粒,“好久是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