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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船靠岸寶瓶洲,西岳地界的神君佟文暢,神號大纛。
天蒙蒙亮,一座不起眼的土地廟外頭,正坐在臺階上吧唧嘴抽旱煙的老人,麻衣草鞋。
蹲在一旁的土地公,反復詢問昨夜天上的星象到底咋回事,抽旱煙的沉默老人,被煩的不行,就說你一個土地爺,管天上的事做啥子,想上天啊。
那土地公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佟老兒,你說話再這么損,小心我明早就搬去北岳,看以后還有沒有人陪你嘮嗑!”
供奉金身神像的西岳主殿那邊香火鼎盛,佟文暢就經常來這邊散散心,誰陪誰嘮嗑不好說。
佟文暢淡然道:“搬去北岳?你有錢么你,那點家底,喝得起幾次夜游宴。”
土地公悻悻然,“那你借我點。”
佟文暢懶得搭腔,只是瞥了眼西邊海岸,說道:“你立即去廟里避一避。”
土地公伸長脖子,順著佟老兒的視線望去,“誰啊?砸場子的?不能夠吧。”
佟文暢說道:“大驪國師一行人。”
土地公一臉震驚道:“崔國師?!”
佟文暢說道:“是崔國師的小師弟,由陳平安繼任大驪下任國師了,這件事,朝廷那邊一直瞞著外界,只有極少數曉得,你聽過就算,別外傳,出了紕漏,就是皇帝陛下龍顏震怒,我擔待不起,說不得還要落個管教不嚴、馭下無方的罪責,到時候借你點盤纏,卷鋪蓋去披云山討口飯吃?”
土地公怯生生道:“讓我見一見新任國師也好啊,乖乖躲在你身后,悶不吭聲便是了。”
鏡花水月,山水邸報,
佟文暢揮了揮煙桿,說道:“趕緊回,也別想著趁機偷瞄幾眼,大驪國師就是大驪國師。”
土地公見佟文暢神色凝重,也不敢造次,立即施展縮地神通,回了祠廟金身神像里邊,絕不敢擅自窺探外邊的動靜,佟老兒是一個極沒有官氣的山君,那么當他反復提及“國師”一詞,在山水官場浸淫多年的土地公,心里便敞亮了,佟老兒極為認可陳劍仙繼任大驪國師一事。
一道道身影落在此處,莫名其妙多出這么一大幫子人,鬧哄哄的,佟文暢收起旱煙桿,緩緩起身,問道:“國師,這幾位是?”
不等陳平安答話,姜赦冷笑道:“武把式,會點花拳繡腿。跑江湖的小卒子,沒有道號。僥幸跟姜老宗主是一個姓氏,我這種鄉野粗漢不懂禮數,神君地位尊崇,別見怪。”
話說還挺沖。
佟文暢笑了笑,手攥老舊煙桿,拱手抱拳,“西岳佟文暢,見過姜道友,幸會。”
姜赦無動于衷。
婦人立即扯了一下袖子,姜赦依舊板著臉,婦人不依不饒,又扯了一下。姜赦只得不情不愿抱拳還禮,“給你臉了。”
佟文暢不以為意。山上脾氣古怪的人多了去,計較不過來。何況他自己不就是?
謝狗伸手擋在嘴邊,拆臺道:“五言,你男人悶了這么些年,攢下好多臉皮,這里給一點,那里給一點的,夠不夠分發啊,真當是咱們落魄山右護法的瓜子么。”
五言打趣道:“臉皮不夠,早年給某人拎著甩,臉上不就早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