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熠。一州將軍,駐守京畿之地。曾是與黃庭國接壤的野夫關守將。
還有三位郎中,分別來自戶部,吏部和兵部。
戶部清吏司郎中關翳然。都說整個大驪吏部都是他家的,吏部姓關很多年了,關翳然同樣是三位督造官之一,年紀最大的柳清風做到了陪都禮部尚書,劉洵美也是陪都的兵部侍郎,反而是出身最好的關翳然,仕途一般,若說坎坷,倒還不至于。
京城禮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宋韓洪。出京辦事,化名較多,更換名字姓氏的“位次”即可。在這個位置上不挪窩很多年的老郎中,與喜歡在紅燭鎮開店賣書的沖澹江水神李錦是舊識,早年既參與過一場“圍獵”,也去過那位嫁衣女鬼的府邸,更走過一趟書簡湖。前不久才見過一次陳平安。吏部尚書被譽為天官,那么這位郎中,就是山水官場的小天官。
兵部武選司晁寶相,還兼管著大驪王朝的一部分江湖事,秘密接納江湖高手進入兵部諸司。
在京的,就被優先安排進入國師衙署,陳平安特意圈定了關翳然,先見此人,其余幾位,可以隨意。
關翳然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踏足傳說中的國師衙署。
戶部清吏十八司,管著大驪王朝的錢袋子。
符箐等在門口,帶著這位國師正式接見官員中的第一人,進了衙署大門,關翳然見過了梧桐樹,到了二進院落,瞧見了古松,還有廂房窗戶里邊的一顆顆腦袋,這些都是當大官的料啊。再沿著一條抄手游廊,看到了一棵花期已過只剩綠葉的桃樹,還有那位站在樹旁的青衫男子,雙手負后,手心握著一把玉竹扇。
關翳然當過武將,也做過文官,仍是選擇作揖行禮,且強忍著笑,朗聲道:“戶部清吏司郎中關翳然,拜見國師。”
陳平安挪步走向屋內,笑道:“忙得很,只能抽空跟你閑聊一刻鐘,馬上就要見韓熠和武選司、祠祭清吏司的郎中大人了,跟他們要聊正事。”
進了屋子,陳平安搬了兩條椅子放在門口附近,關翳然落座,抖了抖官袍,翹起二郎腿。
好家伙,膽大包天,這是反客為主了?
陳平安也是照做。
關翳然眼角余光瞥見游廊門口那邊的女子,只是對視一眼,關翳然便心虛起來,默默放下那條不懂規矩的二郎腿。
官場上擅長揣摩人心的聰明人,實在太多。上邊自己挨得著邊、有數的幾個人,不想要什么,要真正搞明白,他們嘴上說的跟心里想的,兩者異同,不能混淆了。下邊一大幫,他們想要什么,哪些自己可以給,哪些不能給,都要拎得清楚。
意遲巷,篪兒街,十來歲少年就明白的道理,很多官員可能需要花費二三十年才能懂,甚至是一輩子都琢磨不透。
關翳然屬于“笨人”。
所以他又翹起二郎腿。
否則他也不會去大驪邊軍中當一名隨軍修士,而不是像曹耕心、袁正定那樣到地方為官,打熬資歷,穩步升遷。
關老爺子也狠心,這位玄孫說要用化名,不用關這個姓氏,要憑真本事升官,積攢軍功,尤其不許家族跟邊軍偷偷打招呼,關老爺子還真就沒打任何招呼。剛到邊關那會兒,尤其是頭個五六年里邊,跟那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盧氏王朝,狠狠打了幾場,在沙場上關翳然救過很多將卒、同僚的性命,也被人救過。
等到大驪鐵騎硬生生踩斷了盧氏國祚,一次偶然的慶功宴,人堆里的關翳然,才被一位京官出身的鎮字頭大將軍認出身份,關翳然的一位上屬武將,本來還覺得這小子真是可造之材,想要給他介紹一門親事來著,結果等到得知關翳然的真實身份之后,武將既震撼又驚嚇,簡直是冷汗直流,這小子若是在自己這支邊軍中出了事情?
那武將先假裝不知關翳然的身份,使勁拍打年輕人的腦袋,說了幾句勉勵言語,之后暴跳如雷,直接給兵部那邊的某位昔年老下屬卻在朝中升官更快的家伙寄信一封,字數不多,就三個字,草你媽!
老子只是讓你挑選幾個有家世懂兵法、挨了刀子不喊疼的好苗子過來,沒讓你送個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