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猶豫了一下,沒有反駁什么。
陳平安想了想,很難給出一個措辭精準的確切答案,便含糊一句,“約莫是慣性使然吧,大概我們的腦子都會被自己的心所約束,經常打架,相互矛盾?”
在那名副其實的腹地,那座“白帝城”之內,鄭居中倒是勸過剛剛從新天庭收劍返回的陳平安一句,既然成功奪名,不如直接轉為兵家修士,只需要躲在幕后就是了。
就可以成為五百年之內人間獲利最大的人物,說得保守一點,陳平安至少也是“之一”。
浩然反攻蠻荒,青冥天下內亂,不管兩者結果如何,陳平安都能吃個七八成飽。
如那天底下最保本最賺錢的買賣,只需要躺著就能每年拿到一筆可觀的分紅,旱澇保收。
鄭居中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你陳平安先把十四境撈到手,落袋為安,之后如何剝離兵家身份,那就到時候再說。
仙人境、飛升境無法解決的天大問題,到了十四境可能都不是什么問題。
陳平安不是完全沒有心動,只是當時強行壓下了這份貪念。
共斬姜赦一事,目前還只有各座天下的山巔修士有所感應,至于能瞞多久,暫時還不好說。
三教祖師散道一事,如今大修士都已心知肚明,但是有哪個敢隨便提及此事,張嘴往外泄露?
是要擔因果的,境界低的練氣士,無心之語,可能影響不大,但是境界越高的,越忌諱此事。
人間多少功敗垂成,多少苦心經營,都是輸給了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再者,由于三位盟友里邊有個鄭居中,估計山巔那小撮得道之士,說話行事再百無禁忌,也要好好掂量后果。明明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偏要吃飽了撐著往外抖摟內幕,也就別怪鄭居中會不會吃飽了撐著找上門來。
小陌重新望向那幅地圖,越看越覺得有嚼頭。
容魚和符箐終究不是修道之人,看不出這幅地圖更多隱藏著的玄妙。
在小陌和謝狗眼中,與她們兩位武夫所見,是很不一樣的。
處州槐黃縣城,大驪京城六部衙署,魏檗的披云山,一處鄉野學塾所在,書簡湖,邱國……
陪都洛京,佟文暢所在西岳,范峻茂的南岳,正陽山,老龍城,玉宣國京城,大瀆幾處水府……
還有起始于小鎮、終止于大隋京城的一條游學路線,棋墩山,紅燭鎮,野夫關,黃庭國……
這些地界,都有明亮程度不同、范圍大小各異的光亮,或是點,或是線,或是成片。
有些地方的光亮正在逐漸黯淡,或是愈發亮堂起來。有些地方則驟然亮起,倏忽暗滅,旋而又起點點光亮。
陳平安輕聲道:“小陌,謝狗,我問你們,如何才算純粹的強者?權力的本質是什么?”
謝狗咧嘴笑道:“純粹的真正強者,就是想殺誰就能夠殺誰唄,至于殺不殺只看心情?自由,要有純粹的自由,當然包括讓自己主動選擇不自由的自由。”
小陌對于什么是強者或者權力是什么,其實都不感興趣,只要可以跟強者問劍,之后繼續活著跟道友喝酒,喝完酒再去問劍一場,大概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