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夢小心翼翼說道:“能否讓我與花主商量一下?”
封姨點頭道:“當然可以。我如今就待在火神廟那邊,你們商量出了個確切消息,再去那邊找我聊?捻芯姑娘,那就勞煩你多跑一趟了?”
捻芯笑道:“好說。”
之后封姨帶著王朱率先一起走出花神廟,王朱說自己再在京城到處隨便逛逛,在廟外門口,封姨停下腳步,婦人再無殿內的冷漠氣息,眼神寵溺,伸手覆住年輕女子的臉龐,輕聲道:“別把這一遭活得太苦了。將來遇到了煩心事,就來找我喝喝酒,聊聊天,未必幫得上你什么大忙,封姨陪著你一起罵人還是可以的。”
王朱咧嘴笑道:“次數一多,可別煩啊。”
婦人捻指輕輕掐了掐王朱的臉頰,“就怕你不煩封姨。”
王朱娉娉婷婷施了個萬福,告辭離去,走遠了,在街道拐角處,她回頭望去,封姨還面帶笑意站在原地。
王朱揮揮手,做了個鬼臉,婦人點點頭,回了個笑臉。
封姨走了一條與老車夫蘇勘差不多的道路,也會路過歷代大驪皇帝國君祈雨的大高玄殿,好像如今兵部有個在千步廊之外最重要的衙署就設置在這邊。封姨是親眼見識過大驪宋氏國勢的潮起潮落的,繡虎擔任國師之前,作為盧氏王朝藩屬之一的國家,內憂外患不止,封姨曾經親眼看著一個垂簾聽政多年的老婦人,牽著個還不到六歲的小皇帝,一起跪在陰惻惻大殿內的蒲團上邊,孩子大概是又餓又冷又困的緣故,哭得稀里嘩啦……早年的菖蒲河,哪有如今的熱鬧繁華光景,封姨也曾親耳聽到,一位作為宗主上國的盧氏官員,大驪禮部和鴻臚寺的兩位主事官員一起在此宴請對方,結果對方非但不領情,他還指著鼻子罵一句,就這么待客的,你們是真不會做人,這么個鬼地方,再來就真是有鬼了……這位盧氏王朝不過從五品的官員,只因為沒有喊來幾位長春宮仙子陪酒,就罵過了兩位藩屬的三品官,揚長而去。
兩位官員一個站在河邊,漲紅了臉,雙手插袖,肩頭微顫。
一個剛剛在酒宴上自罰三碗作為賠罪的青壯官員,蹲在河邊嘔吐不止,眼眶通紅,大罵一句草他媽。
不但是封姨清楚,寶瓶洲山上和所有列席小朝會的大驪重臣,都是心知肚明,整個大瀆以南的大王朝,諸國都在等待著、期望著大驪王朝的分崩離析,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飽餐一頓。只要一有機會,就要將那個得位不正的北方蠻子,至今還占據著一洲半壁山河的大驪宋氏,如分尸一般,蠶食殆盡。
先前的卯時初刻,大驪南方邊境的大瀆北岸,那些劍舟開始南下。
分別以一到兩艘大驪劍舟作為中樞、數十條大驪邊軍渡船作為輔助的巨大船隊,分出三條路線,緩緩掠過大瀆。
矗立有一桿大纛的劍舟,率領著一眾軍方渡船,浩浩蕩蕩,劈開重重云海,以筆直一線的航道,越過諸多仙府的道場。
它們會在大日居中的白天,往異國的大地山河、城池甚至是別國京城,投下一道道巨大的陰影。
等到了夜幕,天地沉沉,到了寶瓶洲的更南邊,它們依舊光彩熠熠,宛如一顆顆觸手可及的星辰。
————
大瀆公侯之一的楊花秘密走了一趟皇宮,面見太后娘娘。
南簪好像變了一個人,拉著楊花喝了點糯米酒釀,雙方第一次不談任何公務,只是與楊花聊了些舊時趣事,臨別之際,太后娘娘不與楊花不兜圈子,只是明明白白告訴她一件事,既然大瀆侯府事務繁忙,那她以后就不用再來自己這邊了。
楊花走出皇宮,一時間竟有恍若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