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不是說,這位文圣一脈的續香火者,老秀才的關門弟子,就只差“立言”一事了?
擔任了稷下學宮的祭酒,是不是就可以立言了?
比如百花福地的護道人,崔檢就曾開了一句玩笑話,我若是文廟真正管事的,非要讓陳隱官同時進入文廟和武廟。
齊芳身邊,坐著喝酒的這個中年容貌的男人,雖然穿著素雅,但是無法掩飾他身上那股雍容華貴的天然氣質,男人來自中土神洲的大雍王朝,舉國簪花的習俗,便源于他這位開國皇帝,姓崔名檢。
他跟桌對面的崔明皇,兩人都姓崔,不過大雍崔氏跟寶瓶洲崔氏并無淵源。雖說各國科舉都有探花郎,但是沒有任何一個王朝,會像大雍王朝這么重視新科探花郎,以至于變成了崔氏的祖宗家法,每一位探花的年紀,相貌,以及才情,能否作詩,都有嚴格的要求。
崔明皇是現在崔氏的頂梁柱,未來家族的家主不二人選,早就擁有君子頭銜了,剛剛升任觀湖書院副山長。
寶瓶洲崔氏,是一個世代簪纓的豪閥大族。但是不知為何,寶瓶洲只有寥寥無幾的山巔人物,才能知道繡虎崔瀺跟崔氏家族的關系。至于崔誠,就算是如今崔氏內部的年輕子弟們,都已經不太清楚這位老人是誰了,好像這位百年前的家主,只在族譜上邊,有個孤零零的名字。
先前那場聲勢浩大的中土文廟議事,期間舉辦過三場雅集。發起人,分別是皚皚洲劉氏,玄密王朝郁泮水,百花福地花主齊芳。
其中花主齊芳便邀請到了鄭居中,蘇子,淥水坑青鐘夫人,懷蔭,韋瀅,吳殳等貴客。
白帝城鄭居中就不去說了。
只說蘇子如今已經躋身十四境,當時青鐘夫人很快就一舉榮升為陸地水運之主,前不久又傳出消息,吳殳已經在蠻荒戰場之上,躋身神到一層。
修士,神靈,武夫,各有大機緣。
不愧是百花福地花主做東的雅集。真是一處福地!
如果不是封姨臨時改變主意,主動“翻舊賬”,在花神廟喊來羅浮夢她們,陳平安確實是打算走一趟百花福地的,只說朱斂得知自家山主以后肯定要走一趟百花福地,可能會送出那枚形若花錢的彩色繩結,老廚子就讓山主幫忙求證一事,志怪書上的某些說法,真假如何,比如花神廟司番尉是否真的能夠掌管花信,福地內有無男子仙官。
附庸風雅?朱斂和風雅,誰附庸誰還不好說呢。
空蕩蕩的大殿之內,陳平安終于站定。
官道驛路和大瀆江河就像人體的經絡,城池和湖泊便是大驪境內各條龍脈的結穴所在。
氣血雄壯,精神昂然,身強則體健,一國民心如一。觀道者憑此證道,正是道法如龍,飛升在天。
年少時便最能體會人生無常一事,所以極少有那種意氣風發的時候,得手的,總怕留不住,未曾得到的,也不敢如何憧憬。
好像人生的每個明天總是灰蒙蒙的,很難有那種書上所謂天光眛爽的感受。
但是陳平安也確實有過寥寥幾次眉眼飛揚、直抒胸臆的場景,比如少年游俠時與宋雨燒并肩作戰。在劍氣長城的戰場上頂替寧姚,與離真捉對廝殺。在牢獄內口出狂言,與觀想而出的白玉京問拳兼問劍。返回浩然,夜航船中,陣斬兵家初祖的姜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