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間微笑道:“那我該喊你崔宗主好啊,還是……”
崔東山一個金雞獨立,厲色道:“呔!無端措大休要血口噴人!惹惱了小爺,一巴掌把你拍到墻壁上去,撬都撬不下來。”
宋云間會意,不惱反笑,“既然崔道友都搬出了呂祖,我便不與你饒舌了。”
相傳純陽呂祖曾經留詩于壁,其中有一語,便是無端措大剛饒舌,卻入白云深處行。
白衣少年蹦蹦跳跳,甩手臂摔袖子,時不時拿拳頭戳向那位金冠道人,“不吵架是最好,不如手上見真章。”
宋云間看了眼陳平安,真不知道當年是怎么熬過來的,這都能忍?
陳平安說道:“進屋里邊說點正事。”
崔東山倒退而跳,勾了勾手指,繼續挑釁宋云間。
進了屋子,陳平安施展一層禁制,問道:“假設,我只是說假設,崔瀺留了東西給你,類似陸絳的手釧,你收不收?”
崔東山一下子無精打采,沉默許久,抬起頭,搖了搖頭。
下任青萍劍宗的宗主,是曹晴朗。那么大驪王朝的下任國師,只要崔東山現在點頭,多半就是……他崔東山了。
陳平安問道:“想好了?”
崔東山神色黯然,點點頭。
陳平安笑道:“先生尊重你的選擇。如果哪天后悔了,再與我說便是,總之不要有任何負擔。”
崔東山瞬間精神起來,只是一下子就又愧疚起來,反正就是挺百感交集的,難得如此既開心又不敢開心。
陳平安抬起手,拍了拍肩膀,笑道:“別人不信,你該相信。先生這里,一向結實。”
崔東山笑容燦爛道:“為何不信,必須相信。我是先生的得意學生嘛!”
陳平安嘖了一聲,笑道:“可不是,三縷劍氣,送了你兩縷。”
崔東山小雞啄米使勁點頭,“曹晴朗怎么跟我比,差老遠了。”
先生和學生,各自搬了一條椅子,懶懶散散靠著椅背,一起偷個閑,什么都不想,只是望向屋外笑春風尋劍客的滿樹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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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霽離開御書房之后,并沒有直接去國師府“討罵”,而是先去了趟官衙,靜坐片刻,期間洪霽翻閱了些檔案,其實內容早就爛熟于心,可他還是額外記住了一些名字和數字。早已備好車駕,洪霽深呼吸一口氣,起身離開官廳,坐上馬車,開始閉目養神。
巡城兵馬司統領衙署,不在千步廊兩側,設在皇城最北邊的地界。職掌京師城防門禁、稽查緝捕等眾多事務,是一個極有實權的衙門,簡而言之,京城大街小巷,連同意遲巷和篪兒街在內,兵馬司幾乎屬于什么都能管。京城百姓也跟兵馬司官吏不陌生,所以被老百姓單拎出來,俗稱為北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