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殷邈如被伸手按住腦袋,跪倒在地,砰砰磕頭起來,殷邈大叫不已,只覺得腦漿都磕出來了。
殷邈就這么直接磕頭磕得頭顱裂開,神魂粉碎,再死了一次。
殷績不再言語,也不在意殷邈那邊一魂一魄的消散,他只是舉目眺望,若非陳平安揭穿真相,他這位大綬皇帝還真無法理解,蜆的最新一座道場,為何顯得如此悲壯。
那座蜆的根本道場,就像是萬年以來,三千年之前,所有枉死、冤死之生靈的共同墳墓,由著無窮無盡的哀怨,悲憤和苦痛。
無數條無形的因果長線,將宛如一尊大羅金仙降世的“周海鏡”纏縛,銷蝕長槍,腐敗彩甲,拖拽飄帶,逐漸蔓延住她的臉龐,三只眼眸。
殷績嗓音微變,“陳平安,你太著急了。實屬正常,與真無敵為生死敵,換成誰都會有壓力。我們雖是敵對,貧道佩服至極。”
明明懸有兩把佩劍的青衫劍客,卻沒有拔劍出鞘,而是攤開雙手,無限光明中,手中顯現出兩把狹刀,正是行刑和斬勘。
一步跨出矗立于大海中央的高臺。
籠中雀與井口月打造而成的劍氣天地,以劍氣道場碾壓天殛道場,宛如大道潮水之間的沖撞,互為磨碾,純粹硬碰硬,各自折損大道根本。
再一步,身形撞開蜆之道場。
天外七顯二隱的九座云海漩渦,合并唯一,天外劍光筆直一線,北斗注死,遙遙降臨人間。
陳平安主動置身于蜆的道場。
武道之巔肉身成神,青色法相頂天立地。
一雙眼眸粹然金色,一張臉龐半明半暗。
蜆,仰頭與之對視。
原本充斥著億兆嘶吼尖叫的天地間,瞬間寂靜無聲。
大怒無聲,大苦無言,興許真如他所說、書上所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十四境鬼物恍惚之間,如見道。
既是武道之巔,更是天道在上。
殷邈先前所言,解脫,求個解脫。
殷邈當然作偽,但是對于蜆這種存在而言,三千載天殛之苦,她日夜煎熬久矣,何嘗不是她神魂最深處的真實心聲!
來到寶瓶洲之前。
只有一條道路可走,要么是她吃了王朱,成功躋身偽十五境,將天下蛟龍之屬趕盡殺絕。要么王朱將她吃了,人間重走老路。
屆時天殛只會以更暴虐的大道顯化而生,將以更大的怨懟還以曾經的仇恨。直至陽間一切生靈,悉數淪為如蜆一般的同道鬼物。
蜆驀然而笑,她好像還是在重復那句話,你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