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懷箓忍不住開口問道:“地支一脈就算補齊了,也沒有一個上五境修士,怎么能夠跟一頭十四境鬼物耗這么久?”
這個問題,別說懷箓百思不得其解,就是蒙嶸他們也都好奇,早期的地支,確實有過在戰場襲殺玉璞的戰績。
但是玉璞境跟十四境,隔了仙人、飛升兩個大境界!
范峻茂解釋道:“咱們這位陳國師添補家用的本事,估計放眼幾座天下,都是屈指可數的,不值得大驚小怪。”
話是這么說,范峻茂卻已經打定主意,回頭就找個由頭去趟國師府拜謁國師大人,好好請教一番,如何做到此等壯舉?!
魏檗神色玩味,看了眼晉青。
大驪地支一脈有過些假想敵,其中既有神誥宗祁真,也有中岳山君晉青,后者作為舊朱熒王朝的大岳山君首尊,一直屬于跟大驪宋氏最不親的那位。
晉青察覺到魏夜游的視線,冷哼一聲。
在陳平安正式擔任國師之前,寶瓶洲高位山水正神之間,其實關系復雜。絕非一團和氣,實則暗流涌動。
佟文暢是前任國師崔瀺一手提拔起來的。蒙嶸當然是大驪宋氏皇帝的骨鯁忠臣。楊花是大驪太后南簪的貼身侍女出身。
魏檗的披云山跟那座落魄山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此事別說是寶瓶洲,恐怕整座浩然天下都曉得鼎鼎大名的“夜游宴”。
岑文倩在官場接連跳級,從小小河伯,一躍成為新任錢塘長,誰在幕后推波助瀾?
至于那些儲君之山的一眾山君,就更是各有各的門路了。二酉山與上柱國袁氏交好,雁蕩山是巡狩使曹枰的避暑之地。意遲巷的世家子們經常聯袂游覽鹿角山。在璞山的盧白象,據說是落魄山的祖師堂譜牒成員。隴山經常能夠看到篪兒街將種子弟的身影,鸞山是大驪京師、陪都兩地官宦婦人們的首選燒香之地……
魏檗雙手插袖,笑道:“大纛,英靈,翠微,明燭。這些個大到沒邊的神號,你們該不會以為全是中土文廟的意思吧?”
范峻茂提醒道:“別漏掉‘夜游’神號啊。”
此次寶瓶洲五岳的封正典禮,從“金身神位”品秩的抬升,到文廟賜予神號,再到住持封正儀式的儒家“書生”,無一例外,都超乎想象。
遠遠超乎他們的預期。
比如范峻茂,事先能夠想象自己可以拿到一個“翠微”?蒙嶸豈敢奢望獲得“英靈”?
晉青問道:“真是陳國師幫忙疏通了文廟關系?”
佟文暢笑道:“總不可能是陳國師直接將名單往那邊一丟,逼著文廟當場簽字畫押吧?”
范峻茂說道:“這種事他做得出來。”
璞山傅德充還是比較重官場規矩的,這種五岳神君議事,能不說話就不會開口,帶好耳朵就可以了。
記得上次御書房議事,外邊臺階上,就有三位同道中人,忙里偷閑坐在臺階上,在那邊吞云吐霧。這感情不就一下子拉近了?
除了一向我行我素的佟老兒,還有壯起膽子依葫蘆畫瓢的璞山傅德充,最重要的,當然還是因為那位年輕國師也溜出來了。
再加上一番閑聊,所以傅德充對陳平安的印象,相當不錯。當然,陳平安對這位璞山山神觀感也好,盧白象師徒三個就在璞山那邊落腳,他們在那邊發現了一座珍稀秘境,傅德充非但沒有拿走,甚至都沒有索要分賬,反而多有照拂,照理說,在璞山地界,而且就位于主峰地界,傅德充要“取回”秘境,別說盧白象據理力爭什么,就算是官司打到大驪朝廷的御書房去,至多就是秘境歸還璞山,傅德充掏出一筆神仙錢補償盧白象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