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后覺覺得這位大端太子,如果不著急返回中土神洲,“曹略”倒是可以與“盧俊”,兩位游俠一起游歷北俱蘆洲。
先前墻頭那邊倏忽間多出了十余道身影,少女許謐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準確說來是家族長輩。
許謐小時候就喜歡翻族譜,經常被爺爺抱在懷里,她翻開一本書,隨便指著個名字,讓爺爺說他們的故事,有些很精彩,跌宕起伏,有些很平淡。有些在大驪史書上都有文字記錄、甚至是單獨列傳的人,爺爺說得很少,有些在官場籍籍無名的,甚至是家族內部都沒什么說法的,爺爺卻會說得很多。
許謐就曾在族譜上邊看到一個名字,袁化境。
爺爺說他是個修道之人,是一位追求長生久視之道的劍仙。
但是神仙也有神仙的不自由,他已經有些年頭不曾跟家族有任何往來了。
袁氏家族祠堂里邊,墻上懸掛著眾多的祖宗掛像,有大官有小官,有老百姓認為的好人或是壞人。
也有一座非嫡系不得祭祀敬香的英烈祠,供奉著那些袁氏先賢們的神主牌位,一些名字,許謐甚至翻遍族譜都找不到。
爺爺說如果不是有他們在歷史上挺身而出,上柱國袁氏恐怕早就斷了香火,守不住這座意遲巷祖宅的。
爺爺還說起過一段故事,在他還是流著鼻涕穿開襠褲、袁化境也還是翩翩少年之時,家門口路過一位瘋瘋癲癲的奇人異士,幫忙看過相,說一個適合去廟堂當那為國為民的黃紫公卿,一個適合上山當個為自己的神仙。
如果真是他的話?許謐略微松了口氣。
許謐思來想去,爺爺把持都察院將近三十年,雖然有庸碌無為、尸位素餐的嫌疑,可到底是為官清廉的,身為上柱國袁氏家主,這么多年來約束家族子弟也算嚴苛。只說當年大瀆商貿一事,爺爺就不準任何姓袁的人伸手,若說不姓袁,卻與袁氏有親戚關系的,有無染指,許謐久在山中讀書,也不敢說一定沒有。
她爹是身份不顯的袁氏庶子,娘親卻是清風城嫡女,雙方喜結連理,生下了一雙龍鳳胎。許謐的哥哥袁宬,從小就是個讀書種子,治學極其用功,對于仙家事,沒有半點興趣。妹妹許謐卻是生性活潑,就被爺爺袁崇托付給了好友洪崇本,帶上山去收收心。
門生故吏遍布大驪朝野的洪崇本,看了眼這位年紀最小的得意學生,老友袁崇之所以舍得將許謐送到山中治學,主動放棄每天退朝便可以含飴弄孫的晚福光景,緣于一樁諱莫如深的內幕。在袁宬和許謐還年幼之時,昔年給袁化境和袁崇看過相的那位奇人異士湊巧又來了,說許謐貴不可言,官印相生女命高嫁,意遲巷袁氏家族可以躺著享福了。
再看袁宬,說命格也好,極為“清貴”,是寶瓶洲從未有過的個例,但是于上柱國袁氏的香火運勢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啊。
袁崇這些老人當然是既驚喜又憂愁,作為袁氏清客的洪崇本當時也在場,只是這種事情,說不上話。袁崇想要懇請幫忙解釋一二,那位奇人異士卻是大笑離去了,敲著青竹快板撂下一番類似解卦的籠統話語。
大意是說兄妹二人,只能出來一個,他們散則兩好,聚在一起反而容易命理犯沖。
洪崇本在山中避世多年,除了書齋著書便是修煉養生,也曾推算過許謐的命理格局,三年一算,少了不準,多了也會將命算薄了,反而妨礙許謐的運勢。
在得知清風城許氏的那座狐國莫名其妙消失之后,洪崇本便算了一卦,這位愚廬先生,自有一種推命的家傳秘法,是用兩只簽筒分別抽簽,故而既是算命又是解簽,得出的結果,依舊云遮霧繞,便是兩句簽文穿插、合并在一起的“青山處處英雄冢,不見富貴不見貧。何苦來哉?滿眼蓬蒿共一丘,轉頭別峰云霧起。見好就收!”
洪崇本這才借著觀看大驪國師慶典的機會,帶著許謐出山,來到大驪京城。
至于清風城許氏,通過狐國暗中積攢文運、武運已久一事,洪崇本是心知肚明的,早年老夫子還曾親自走過一趟狐國。
洪崇本以心聲問道:“袁宬是如何看待狐國失竊一事的?”
許謐說道:“我哥說了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不是真心話,我可看不出來,我哥從小就是個把心事藏在肚子里的,我學都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