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童去也匆匆來也匆匆,臊眉耷眼的,也不摔袖子了,原來找到米裕的時候,這個王八蛋獨自坐在臺階那邊喝酒,直接打賞了一個滾字,還說命有一條,錢沒一顆。
陳靈均倒也不惱,去了蠻荒,離鄉何止百萬里之遙,離著那座螯魚背便遠了,米裕這種混跡花叢的浪蕩漢,揪心是人之常情。
米裕心情不佳,自然還是擔心落魄山這邊的微妙境況,小陌和謝狗都跌了境界,隱官大人更是跌到沒法再跌的處境,米裕終究是放心不下。
所以他一直猶豫是不是頂替即將閉關的小陌,擔任死士。
只是與齊廷濟約好了要同走蠻荒,“洗劍”的狠話都撂出去了,總不好隨便更改行程。米裕就自個兒在那邊喝悶酒,借酒澆愁。
修道之士,歲月悠悠,無視寒暑,只是所謂清心寡欲斷絕紅塵,終究是個說頭,估計也怕那猛然間驚覺,原來當年知道這件事的人,如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所以當米裕臨時得知還有一場天殛需要隱官去獨立承擔,米裕可謂揪心至極。
心思細膩多愁善感的人,借酒澆愁自然只會愁更愁。自古多情只被無情惱?卻是未必啊。
米裕后仰倒地,看那當空的皎皎明月,提起手中那枚名為濠梁的養劍葫兼酒壺,擋在眼前,遮了一輪明月。
米裕轉過頭,發現深居簡出的韋賬房不知為何,來到這邊坐下了。
韋賬房的書中自有顏如玉,跟米裕、鄭大風、仙尉道長他們幾個的書中自有顏如玉,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韋文龍給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一天到晚對著賬簿和數字,但是今天的明月夜,卻是不吐不快。
“年幼時便往來于當鋪和藥鋪之間,受盡白眼,被視為晦氣的掃把星。”
“一雙小小草鞋,往返于山野和家宅之間,吃足苦頭,手腳長滿老繭。”
“此間滋味,我們只是聽說。苦盡甘來,路途坎坷,他卻道誰都不容易。”
米裕立即收好養劍葫,坐起身,大為驚訝,本以為韋文龍就是那種除了算賬便一竅不通的書呆子。
米裕問道:“喝點?”
韋文龍擺擺手,不喝酒,他也確實不好酒。
“能夠有一技之長傍身,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我很珍惜,既感謝祖師爺賞我這碗飯吃,所以我敬天,也感激師父不求任何回報的傳道之恩,因此我尊師,同樣的,我非常喜歡這座所有人都人心明亮的落魄山,于是我謝地。”
“你們都不因為我的道力低微卻占據高位而心生不滿,反而對我禮敬有加,我要由衷感謝你們的理解和寬容。”
米裕被韋文龍這番誠摯之言給說蒙了。
米大劍仙憋了半天,結果只蹦出一句,“韋賬房,以前看不出來,你很有才情啊。”
韋文龍也憋了半天,我與你掏心掏肺,你還以陰陽怪氣?韋賬房板著臉說道:“謝謝米大劍仙的夸獎。”
掌律長命也剛好散步至此,不過沒有客套寒暄,雙方點頭致意而已。
鄭大風從山腳一路飛奔到這邊,一屁股坐在米裕身邊,說道:“米大劍仙只管放心去了蠻荒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