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裕既驚喜又忐忑問道:“確定?”
鄭大風笑道:“塵埃落定,千真萬確。”
先前在海上,途徑那座歇龍臺,鄭大風瞧見了幾個身影,有些認不得,卻猜得出。
他們分別是劉饗,陳清流,還有神色萎靡的王朱。以及一個青年容貌的三山九侯先生。
當時陳清流笑問道:“如果末法時代真被周密一手造就而出,我們該怎么辦?”
記得年輕氣盛之時,也曾有過一番豪言狂語。
你們這些不打嗝不放屁不拉屎的道人,一輩子修仙術求長生,只知道紅塵滾滾,苦海無邊,便要躲到深山大澤里邊去,殊不知你們結的興許是假丹,修的也許是偽道。你們不懂反苦為樂。不知何為無價寶,不知何為天地,不知誰是老天爺,不知天心人心之異同,修了一輩子的道法仙術,卻依舊不知僊字。
劉饗笑道:“能怎么辦?編草鞋去。”
王朱會心一笑。
這大概是一個只有寶瓶洲本土修士才會懂的笑話。
王朱的莽撞行事,導致她大道折損極多。至于擅自搬遷東海水運一事,中土文廟那邊如何定罪,王朱卻是無所謂了。
但是她從未如此心安過。比如此刻哪怕是站在陳清流身邊,她就不再犯怵。想起那個家鄉和故事,她不再如何揪心。
三山九侯先生說道:“相信只要世上有一位地仙,只要陽間有一頭鬼,只有廟里有一尊能夠睜眼看人心的泥塑神靈。人間依舊人間。”
這個人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世道,覺得自己完全占理的人,太多,敢說自己是個真正好人的,太少。
記得萬年之前的篝火旁,就曾有遠古道士詢問將來會如何,劍修左右知道答案卻并未言語。
從現在計數起,約莫萬年之后的人心與世道,又是何種光景,大概阿良會親眼見到一些吧?
在一條運河畔,一座名為拱宸橋上,有個胡子拉碴的矮小漢子,雙臂環胸,呆了很久,怔怔看著街巷懸著游魚燈籠的繁華夜景,看著那些女子穿著的奇怪衣服,往往來來,他等了片刻,再與一位過路的漂亮姐姐開口詢問一句,這邊有個叫龍泉的地兒嗎?
女子眼神奇怪,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他抬起手,手指凌空寫了“龍泉”二字,她嫣然一笑,點點頭,指了個方向。
女子只是心想這手書寫得也太……蹩腳了些,她好不容易才確定地名。她再一想,莫非是故意搭訕的拙劣伎倆?
男人卻是意氣風發,我這字,這書法造詣,硬是要得,果然是走遍天下都不怕。他也不管女子聽不聽得懂自己說話,拱手笑言一句。
女子神色尷尬,笑了笑,默默離開。男人心領神會,抬起雙臂,抹了抹頭發,果然不管什么地方,都看臉!
找地兒,喝酒去!
女子走下了拱宸橋,忍不住回望那個怪人一眼。
方才依舊聽不懂他說了什么,大概是自我介紹吧。
“這位姑娘,我叫阿良,善良的良,我是一名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