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聾兒也不與他廢話,說可以帶他走一趟皇宮,參加那場熱熱鬧鬧的朝會,屆時就曉得他這個寶瓶洲地仙不是誆人的說頭了。
他們站在一位鳴鞭的宦官身邊,但是所有參加朝會的官員,竟是都對他們倆視若無睹,少年大為震驚,若是自己學成了這門仙術,豈不是到哪兒都是如入無人之境,好些心儀姐姐的閨閣,曼妙婦人的床笫,是不是也能偷摸過去,近距離欣賞她們對鏡描眉,沐浴更衣……更多的,少年也不作非分之想,自己可是飽讀圣賢書的斯文人,君子動眼不動手。
少年小聲嘀咕道:“徐繞瘋了。”
佩劍上朝,加封九錫,皇帝自認德不配位,為蒼生社稷行禪讓之舉……只是徐繞有子孫嗎?
老聾兒笑道:“膽子不小,直呼其名。”
張英轉頭看了眼高高的白玉臺階,大殿里邊有張傳說中的龍椅,這條京城中軸線,一直蔓延到大綬中岳的祖山,山巔的玉霄宮。
那位女子山君,真像一位歷朝歷代都在垂簾聽政的婦人。
張英嘆了口氣,使勁搓揉著臉,“當了神仙有什么好的。”
老聾兒說道:“可以讓你有底氣與許多人很多事,說個‘不’字。”
張英剛要開口說話,便覺得眼前一花,出現了一位白衣縹緲的……神女?
那女子笑道:“道友適合當那住持日常課業的傳功道士。”
老聾兒擺擺手,“過獎。”
生平最不喜歡、也極不擅長的,就是跟誰客套寒暄虛情假意,嘴上說些有的沒的,那叫人心不古,風氣不正。
我輩學道人,練劍也好,修道也罷,豈可隨波逐流,沒點主張?為人處世,得有定力。
這位女子劍仙,她是鬼物,正是白帝城閽者,鄭旦,越女劍術一脈。
她環顧四周,說道:“鄭先生交代過了,說殷霓身份多重,手段不俗,不要隨便動她,小心大綬京城頃刻間變作一座死城。”
老聾兒皺眉道:“是那周密針對我家山主的殘余后手?”
鄭旦搖頭道:“是浩然天下必須要還的一筆舊債而已。陳國師只是湊巧路過此地,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了,沒必要攬事。”
老聾兒問道:“你來這邊就是提個醒?”
鄭旦笑道:“算是原因之一。再就是鄭先生讓我當回說客,勸說‘殷霓’秘密去往蠻荒東南地界,與鄭先生見個面。”
無人問津久矣的國師府,朝廷只是定期派遣宮女灑掃一番。
劉繞獨自坐在臺階上邊,心事重重。他所做一切,概括起來不過就是一句話,要亡國了,諸君醒醒,還瞌睡懵懂呢?!
驀的煙霧滾滾,卻無半點煞氣,從那京城鬧鬼的宅子里邊升騰而起,轉瞬間掠到國師府這邊,從黑煙中現出身形來,竟是一位身材魁梧、披甲佩刀、貌若一尊門神的清靈鬼物,他神色復雜,直勾勾瞧著重返國師府的劉繞,說了一句跟殷霓完全相同的話語,“何苦來哉。”
當時那邊鬧哄哄的,升壇做法的捉妖道士,便是那棟鬼屋作祟的宅子,奈何道士學藝不精,反而被法力高深的“厲鬼”捉弄,鬧了個灰頭土臉,給丟到了宅子門外邊,道士硬著頭皮回到宅內,與那戶人家只說要回到山中,請幾位師兄一起。其實老道的言外之意,就是定金別收回去。
不過戲耍道士的,卻不是這位鬼物,而是他前些年收服的一頭頑劣狐精。
劉繞笑道:“柴大將軍,終于舍得拋頭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