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修卻是執意必須通知麟游祖師和宮主,哪有國師和董侍郎到了家門口卻沒有一位地仙相迎的道理。
陳平安搖頭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長春宮與大驪可謂通家之好的關系,地仙閉關是頭等要事,不可兒戲。”
女修仍然堅持己見,董湖微微皺眉,說道:“茅懿,國師說了,地仙閉關要緊。怎的,你故意要讓我們禮部欠你們一份禮數?”
你,我們禮部。
董侍郎的言外之意,也別扯什么長春宮與大驪或是國師的關系,當下就是你茅懿跟我禮部董湖的對話而已。
女修道心悚然,立即改口,再以心聲讓那位嫡傳弟子不用通知那座福地的閽者。
這座至今沒有對外公開的遠古福地,是長春宮機緣巧合之下,自行發掘而出,事關重大,當年只與大驪國師府稟報了,禮部清不清楚,長春宮也不確定,但既然崔瀺都沒說什么,想來皇帝和大驪朝廷那邊也就算是過關了。其實她們長春宮修士面對任何大驪官員,當然是極有底氣的,大驪宋氏三任皇帝都將長春宮視為“偶爾外出郊游”的必選之地,太后南簪更是在此結茅隱居多年。
董湖瞥見幾位茅懿身邊女修的神色,老侍郎何等眼力,心中嘆息一聲,現在曉得為何國師一開始為何強調喝杯茶就走了。
估計再多給些面子,她們當中的某人,是不是就該當面詢問一句,我們長春宮到底何時躋身宗字頭仙府了?
自信與自負,清貴與驕縱,皆是一線之隔的鄰居啊。
陳平安笑道:“茅懿,既然貴派地仙都在閉關,我跟董侍郎就不過山門了,隨便找個地方喝過茶,我再替董侍郎跟你們討要十壇長春釀,至于我自己,也帶一壺靈湫泉水回去。長春釀享譽已久,想來滋味好壞都是現成的了,用以煮茶的靈湫泉水卻要勞煩貴派稍微麻煩點,精心挑選汲水之地。”
茅懿趕忙施了個萬福,嫣然笑道:“絕不敢讓國師失望。”
陳平安微笑道:“那就好。”
董湖扯了扯嘴角。果然一般而言,道場官場是絕不相通的。
在渡口喝過一杯茶,渡船帶著十壇長春釀和一壺清冽泉水,大驪數艘軍方渡船很快就啟程返回。
船上,董湖感嘆道:“也虧得國師出山了。”
先前那些話,茅懿是注定聽不懂、嚼不出余味了,何況國師本就是說給宋馀幾個聽的。
長春釀,是長春宮與大驪宋氏的悠久香火情。靈湫泉水,卻是你們長春宮的立身之本,家風門風。
更虧得國師還想著長春宮能夠與大驪宋氏長久共存,香火不絕。否則在渡口就不必說那番話了。
陳平安笑道:“曉得一個‘人心歷來如此’的平常心,就不會遭受‘人心竟然如此’的失望。慢慢來吧。”
董湖抱拳說道:“國師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