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笑問道:“憑什么?”
她毫不膽怯,與那位積威深重的大驪國師對視,緩緩說道:“就憑我們好些年輕一輩的長春宮弟子,內心深處都覺得太上長老、宮主她們做的事情,說的話,有不好的地方,也有不對的地方,有她們自己渾然不覺卻影響深遠的隱患,但是我們聽到了,看見了,察覺到了。也憑國師和大驪朝廷,其實并不希望長春宮就此漂泊不定,以國師的修為境界和心胸眼界,當然無所謂會不會落個過河拆橋的名聲,但是大驪朝廷有所謂,繡虎崔瀺留給師弟的大驪朝野上下,官場內外,都在看著。更憑長春宮的歷代祖師,都想要我們這些徒子徒孫能夠走出去,靠自己去建功立業,與大驪宋氏重續香火,憑我們的道心與大驪的民心,贏得一個當之無愧的宗字頭仙府。”
魏檗收回視線,眼睛一亮,小姑娘好見識。董湖更是迅速翻檢記憶,記起來了,她既不是麟游一脈,也不是陸繁露一脈,所以在長春宮內不顯山不露水,不過資質不錯,在年輕一輩修士當中人緣也好。精通醫術,去過陪都戰場,在洛京待過約莫三年光陰,此外就沒有留下太多的履歷檔案……董湖大致有數了,老侍郎撫須而笑,意外之喜。
陳平安說道:“你有一點說錯了,大驪重新整頓山上勢力,是一種勢在必行的題中之義,敲山震虎,長春宮是最合適不過的。”
她認真想了想,點頭表示認可,是她想岔了。
魏檗打趣道:“膽子不小,竟敢威脅國師。”
她赧顏一笑,剛才是沖動,天不怕地不怕了,自己這會兒還是后怕不已的。
陳平安說道:“給你一年時間好了,那我就拭目以待?”
她臉色瞬間雪白,只是咬緊牙關,硬著頭皮點頭。
陳平安微笑道:“放心,我會讓刑部派遣幾位隨軍修士入駐長春宮,不會讓宋馀或是陸繁露失心瘋,例如閉關期間走火入魔之類的,讓銳意進取的你和朋友們暴斃、或是消失的。”
她呆呆望向那位據說也才不惑之年的大驪國師,他是會讀心術么?
陳平安說道:“一家之主不是那么好當的,預祝順利。”
看了眼魏檗,魏檗立即會意點頭,自己肯定會讓神君府巡檢司一撥精銳神將女官時刻盯著那邊。
專門撥出一艘大驪軍方渡船給她們,“護送”她們返回長春宮。
魏檗微笑道:“也別覺得心累,崔國師當年一窮二白起家,只會比你更加費心費力。”
陳平安拱手笑道:“由衷謝過夜游神君的好言安慰。”
董湖打開一壺長春酒釀,自飲自酌一杯,不曉得三十年后的大驪王朝又是怎樣的光景。
陳平安說道:“董大人,不如再當幾年的侍郎?”
董湖吹胡子瞪眼,“國師,就我這歲數,在京城禮部都當差多少年了,再不挪位置,要被那幫兔崽子在背地里罵死……”
陳平安說道:“去陪都洛京當禮部尚書,升官不多也是升官。”
董湖有些猶豫,還是擺擺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