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用無數神仙錢堆積出來的軍容,一副副騎卒戰馬皆披掛在身的山上符箓甲胄,無數的墨家器械,猶有數以千計的大量隨軍修士置身其中,或壓陣或掠陣。而他們的背后,就是那座全靠人力堆積而成的巍巍南岳,朝南的一山之上,盡是密集攢簇的森森光亮。
方圓千里之地的戰場,早已皆被大驪王朝煉化為兵家道場,隱藏在地下的一座座大陣,層累而起如疊土。
蠻荒妖族確實不敢相信,也無法想象,竟有一支兵馬能夠在山下,與蠻荒妖族展開對攻!
有好事者大略統計過,大驪方面在這場戰役當中,修道者施展過的術法神通,類似道家的撒豆成兵、黃巾力士和請神降真,佛門龍象加持的金身等等,種類多達兩千多種。
秋云好奇問道:“周密與托月山老祖真有那‘三策’之約?”
周清高點頭道:“確有其事。”
當年周密登上托月山談論天下形勢,有三策,其中蠻荒天下的上策,就是文海周密下策。
打了江山總要有坐江山的人選,除了按照事先談好的好處,與那些舊王座坐地分贓,周密還有兩個負責打理浩然諸州的人選,一個是對禮圣學問極為推崇的斐然,再一個就是首徒綬臣。
一文一武,重新界定浩然規矩。
被迫現出真容的金丹,秀美臉龐被那粒金色珠子的柔和光彩,照耀得一張臉愈發明暗分明,
若是細看,她兩邊臉的眉眼、都是有差異的,單看半張臉龐,或是煙視媚行的豪放女,或是賢淑端莊的仕女閨秀。這就是典型相書上所載的一臉雙相。
金丹望向刻有榜書道文的山壁那邊,她的眼神里充滿緬懷之意。
畢竟蠻荒天干是周密親手締造,故而十位修士,幾乎都得到了一筆來自周密的神道饋贈。
對于周密的功虧一簣,身死道消于人間,只說秋云他們幾個,都是極為失落的,不得不承認,他們跟周密見到第一面起,周密就是他們最大的傳道人和護道人。
就像子午夢,即便她膽大包天,竊取了那條曳落河最重要支流之一的無定河,也沒什么后果。
同樣的,道號和化名皆是“玉璞”的那個家伙,下山之時,他竟然從玉符宮祖師堂的供桌上,偷了那只繡有金字古篆的“符山箓海”寶袋,此物可是玉符宮開山祖師昔年行走蠻荒的依仗,是每一代宮主的當家信物,玉璞說偷就偷了,玉符宮事后同樣沒有追究。
玉璞正是煉了此物,得以返老還童,從形神腐朽的遲暮老者形態,變成總角歲數的孩童模樣。
他們多多少少都與周密有過接觸,得到過這頭通天老狐的修行指點。
原來道理可以這么講,道法可以如此修,與蠻荒文海相處,他何等儒雅溫和,從容不迫。
周密確實擁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個人魅力。
金丹喃喃道:“浩然天下那邊,有句詩詞是怎么說來著?”
周清高聞弦知雅意,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將其吟誦出來。
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
鄭居中倒是想到了浩然那邊的一些人物,例如北俱蘆洲的白裳,雨龍宗的劉晝,流霞洲的蜀南鳶,寶瓶洲合歡山的趙浮陽,桐葉洲金頂觀的杜含靈,還有幾位與他們才智手段相比、身份聲譽依舊晦暗不顯的浩然修士,其實都是極有潛力的可造之材,他們道齡有長短,境界有高低,身份性情皆不同,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總是欠缺了一口氣。
就像鄭居中評價綬臣的那句話,“可惜你們總是棋差一著。”
外界可能并不清楚,綬臣的首徒身份,是他自己當年主動找到周密得來的,并非流白這些師妹師弟,是文海周密挑挑揀揀,選出的親傳。綬臣很早就清楚“人力終有窮盡時”的道理,不懂得盡可能與天地借勢,與旁人借力,就會將登山之路走得越來越窄。要走獨木橋,豈止是合道一事而已。
即便如此,鄭居中依舊對他評價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