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古巫被巨大的沖勁,站在了十數丈外,小腿處白骨裸露,已有細密裂紋,一縷縷淡金色的鮮血順著小腿滑落在腳踝,流淌在纖塵不染的雪白鏡面。
對面那位站在萬年之后武道之巔的青衫男子,雖然他并未言語,但是古巫可以明顯感知到對方的意思。
弱,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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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戰的,沒有誰覺得陳平安會輸,但是也沒有幾個,認為陳平安可以贏得如此輕松。
徐獬覺得先前剛到國師府,還要推衍、如何破解壓勝之法,顯然是自己想多了。
只要被陳平安近身,自己必死無疑。問題是如何做到不讓陳平安近身?無解!
至于大驪京城里邊,除了道號攖寧的宋云間,極少數能夠一看究竟的,有坐在火神廟藤架石磴上邊的封姨,她今天難得沒有喝酒,雙肘抵住石磴,笑容玩味,仰頭望向天上的戰況,依稀覺得那位彩臉古巫有些眼熟,只是當年神道崩塌之后,她這類舊神靈,除了神位的貶謫和神職的減少,而且隨之損失了許多難以追溯的記憶,尤其是等到小夫子絕天地通,如她之流的遠古神靈,就更如凡俗的“老來多健忘”了,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話說回來,某種意義上,亦可算是一樁幸運事。
還有老車夫蘇勘,在自家院內擺了一張小桌子,桌上擱放著兩碟醬菜,坐小板凳的老人抿一口酒,吧唧嘴,夾一筷子菜,嘎嘣脆,咯吱作響,津津有味。方才瞧見了那位白骨道人的幾種看家本領,他這位曾經坐鎮玉樞院斬勘司的遠古神靈,難免覺得礙眼極致。
再就是袁化境、道士葛嶺這撥留在京城的地支修士。
葛嶺輕聲問道:“真不用把周海鏡他們幾個喊回來?”
袁化境搖頭道:“沒必要。”
可惜受京城陣法限制,他暫時無法將心聲傳遞出去,不過相信以陳國師的事功,總不能虧待了自己。畢竟地支一脈殺力的提升,除了周海鏡武道境界拔高的“乘算”,接來下就該輪到袁化境飛劍“夜郎”的品秩提升了。
葛嶺他們幾個,能夠看個大概情況,既有一種“我與國師是一個陣營”的定心丸,也有一種“好像我們也吃過類似苦頭”的心有戚戚然,總之他們就是心情復雜至極。
還有京城欽天監一位學問通天、卻至今白身的客卿,手捧一摞書籍,正在仰頭觀天。
猿蹂棧青玄洞外的崖畔,竹素看得頭皮發麻,也虧得那位遠古大巫骨骼足夠強硬,否則就要被隱官直接扯下一顆頭顱了吧?
不是竹素見識短淺,所以大驚小怪,只因那是一種與問劍截然不同的景象和意味。
如同一個身穿儒衫的文弱書生,在那荒郊野嶺的書院遺址席地而坐,大嚼一盆鮮血淋漓的生肉,一抬頭,依然笑容和煦。
怪不怪?
這要把徹底放開手腳的隱官丟到蠻荒天下去,嘖,她不敢想象那些畫面。
以龐然身軀圍住京城的青丘舊主亦是心驚不已,那古巫武道造詣如何,請神降真的手段何等精通,她還是清楚的,在關押他們這些犯上者的那片地界,“歷史上”曾經有過數位熬不過光陰沖刷肉身的大修士,也不好說他們是一心求死,還是道心崩潰導致走火入魔,就想要越過那條“鎖鏈”,無需閽者出手,古巫就會出面攔阻,一一將其擊斃。故而野心勃勃想要立教稱祖的白骨道人,這一路“蹚水”重返人間,數次刻意拉攏,無名無姓的古巫只是沉默,不予理會。
大概是為了紓解心中壓力,青丘舊主故意岔開話題,不談那場擂臺演武,詢問白景一句,“你與他是道侶了?”
謝狗揉了揉貂帽,“關你屁事。”
青丘舊主的那張狐臉,也能風情萬種,嫣然而笑道:“他好像受傷極重,偏要意氣用事,逞強遞劍,不怕養傷不成反而繼續跌境,白景妹子,你也不攔上一攔?”
謝狗扯了扯嘴角,“騷狐貍只曉得床笫歡愉,其實懂個屁的男女情愛。”
既然兩情相悅,決心結為道侶了,而且他們都是純粹劍修。那么白景也好,謝狗也罷,她就要更加尊重小陌的所有遞劍與不遞劍,尊重他的犯錯,猶疑不決,或是尊重他的不計后果,義無反顧,總之就是要尊重他全部的好與壞,生死和自由。
這才是劍修白景萬年以前是如何、萬年以后便是如何的情愛。
青丘舊主卷起一只雪白狐尾,遮住半張面孔,如仕女以紈扇遮臉,“情愛一物,任你清也好濁也好,總也繞不過愛欲之歡,如今學道人不解此間真意,將此事貶低為什么房中術,哪里曉得天地本就如逆旅,修道求仙豈不是人人在房中,白景妹子,是也不是?不如讓姐姐教教你?”